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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云鉴等几个御史,跟着姜远回到府衙后。

立即让随御史而来的禁军,封住府衙内专门布放档要的架阁库,以及熊及魁的个人书房。

熊及魁的所有家小,及府衙属官、衙役班头皆被控制住,逐一提审。

伍云鉴等人希望能从熊及魁这里,打开突破口,要拿到他勾结崔家纵火烧官仓的罪证。

但审来审去,熊及魁皆是闭口不言,上了刑也是无用。

在其家小与府衙属官那里,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架阁库与书房中,也找不出一张关于官仓失火案的纸片来。

“熊及魁的嘴是真他娘的硬!”

府衙后宅的凉亭中,伍云鉴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差骂街了。

姜远提着个小茶壶,在亭外的梅树下,正一点点扒拉着积在梅花上的积雪,打算附庸一番风雅,用这雪煮壶茶。

听得伍云鉴咒骂,笑道:“伍师兄,注意斯文,君子不吐脏言。”

伍云鉴呸了声:“我又不是君子!

对了,你往日里不是鬼点子多么,你给我想个招,让熊及魁开口。”

姜远装作没听见,继续采他的雪,伍云鉴上前一把夺过茶壶:

“你快点想个主意!”

姜远一摊手:“省省吧,你将大刑用了个遍他也没招供,你还想不明白么?

别浪费力气了,我若是熊及魁,我也不会招。

目前以他与匪贼勾结,养匪自重之罪,最多死他一个。

但若是他招了官仓失火之事,就要死九族,你让他怎么选。”

伍云鉴自然也清楚这些,只是烦躁之下,向姜远发发牢骚罢了。

伍云鉴无奈的叹道:

“那就真没办法了,就只有将他押解进京,让刑部试最后一试了。”

姜远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押解途中要小心了,崔家不会让他活着进京的。”

伍云鉴哼道:“这个我知道,我准备了三辆囚车,皆用黑布蒙住。

你有二百人马,我有一百右卫军扮成的禁军,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姜远拿过伍云鉴手里的茶壶,将其放在炭炉上煮着:

“你都安排好了,还来找我发什么牢骚。

现在你还是赶紧去把崔家那几十个护卫判了,咱们趁早回京。”

伍云鉴嘁了一声,一屁股坐下:“那些贼众是你抓的,关我什么事!

我忙了两日夜,我累了,你去判吧。”

“你比我年长,出门在外,你不得照顾着点我么?

你若是无兄长之情,我这就给师公烧纸钱,请他给你托梦。”

“那帮我那份也烧过去。”

两人既然决定回京了,便也放松了下来,信口胡乱打屁扯淡。

“伍大人!侯爷!不好了!”

就在此时,吴大人提着衣摆快步跑来,叫道:

“熊及魁在牢中撞墙自尽了!”

姜远与伍云鉴闻言一愣,同时起身迎了上去:

“可真?!”

吴大人拍了拍大腿:“下官刚去看了,死透透的了!”

姜远与伍云鉴,跟着吴大人去到府衙大牢一看,熊及魁已被用草席盖上了,牢房的墙上染有一大片血迹。

“这倒是死利索了。”

姜远叹息一声,他倒是不怀疑是外人进来杀了熊及魁,此处大牢由右卫军看守,蚊子都飞不进来。

伍云鉴冷着眉哼了一声:

“这厮倒是果决,知道若被押回京,刑部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如此这般一死,就真只死他一人,倒是便宜他了。”

姜远抖了袍摆往牢外走:

“行了,走吧,人都死了,啥也没了。

丰西府之事到咱们这就暂时结束了,若下次再来,来的就是…”

姜远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伍云鉴却是知道姜远想说什么。

下回来丰西府的人,既不是侯爷也不是钦差,是大风镇外的一万大军。

姜远与伍云鉴出了牢房后,径直去了府衙公堂升了堂。

将去截杀崔自立几十口子人的崔家护卫,皆判了个斩刑。

因有钦差御史在畔,伍云鉴又有便宜行事的天子口喻,这些人也不用等来年秋后了。

判决一下,这些护卫当即被押去丰西府菜市口砍头归天。

行刑的也不是本地府衙刽子手,伍云鉴带来的右卫军就将活干了。

而熊及魁自尽而亡,姜远便只能判了他一个勾结匪贼,畏罪自杀之罪。

勾结匪贼是大罪,且熊及魁又是府尹,这便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

所以,按大周律,他的家眷也要连坐,儿子十六以上的判绞刑,妻妾流放边州官署为奴。

但熊及魁这厮只有一个独子,岁才十四,那便死不了,只能判个流刑,与熊及魁的妻妾一同发配岭南。

姜远也不得不服熊及魁这货,早就算准了这一点,所以自尽起来干脆利索。

翌日清晨,姜远刚起床,就听得府衙外喧嚣嘈杂,哭声一片。

姜远正待问外面发生了何事,文益收急步而来:

“东家,崔家的人来领尸首,抬了几十口棺材过来,又来了许多人哭丧!

看这架势,是想来闹事!”

“有这事?”

姜远一怔,放下手中的粥碗:“走,去看看。”

府衙外的哭声极大,同样也惊动了伍云鉴与另三个御史,此时他们也往府衙门前而来。

姜远与伍云鉴等人,出得府衙一看,只见台阶之下放了几十口棺材,棺材之后站满了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幼。

光那招魂幡就举了几十杆,纸钱更是撒得到处都是,随着寒风飞上飞下。

伍云鉴与三个御史的脸当即就黑了,怒道:

“崔家还真是狂妄,居然让崔家护卫的家眷来此哭丧,这是想给这些贼匪洗白,指责我等滥杀,煽起民意么?!”

姜远淡笑一声:“崔文基也就这点能耐了,民意是他们想煽就煽的么?

你们看那些围观的百姓,笑都快憋不住了,没拍手称快就是好的了。

这就是个笑话!”

御史吴大人冷哼道:

“那也不能让他们如此,那些匪贼死有余辜,只判他们斩刑,没有连坐家小已是从轻了!

这些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姜远道:“吴大人何必生气,他们家死了人嘛,让他们哭去就是。”

伍云鉴手一指台阶之下:“这就不是来哭丧这么简单了。”

姜远往台阶下一看,脸色终于变了。

只见两个披麻戴孝之人,抬着一张供桌过来一放,正好对着府衙大门。

供桌上摆了供品,放了香炉燃了香,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哭拜起来。

姜远呸了一声:“崔家这手玩得溜啊,死人的价值都要利用一番。

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匪贼之恶行,包装成冤魂?”

文益收见得姜远脸有怒气:

“东家,要不要小的派人,以聚众闹事挑衅官府为由,将这些人拿了!”

姜远摇摇头,看向伍云鉴:“伍师兄,那些尸首呢?”

伍云鉴答道:“尸首在府衙偏房放着呢。”

姜远淡声道:“各位御史大人,为贼为匪者斩首后,当如何?”

几个御史眼睛一亮:“为贼为匪者,枭首三日于城门之上,以警贼恶!”

“来啊!贴出告示,就言被斩的贼匪杀人劫财,按大周律该枭首示众,悬头于城!

但,天子有鸿恩,其贼人家眷今日午时前领走尸首者,免于其刑!”

众御史闻言眼睛皆一亮,吴大人当即回转公堂,亲自撰写了告示,站在府衙前大声宣读。

原本这些哭丧的人,听得这告示傻眼了,他们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吴大人念完告示,冷冷的哼了一声:

“所有贼众家眷听好,认领贼人尸首的时间截止今日午时止。

若过时不领走者,或领了尸首不及时安葬,在府衙前逗留者,按律处之!”

文益收又上前大声补了一句:

“要认领的赶紧上前来认领,领了尸首走人。

午时一过,再想领,就得等三日后去城头领!”

那些护卫的家眷面面相觑,谁又愿意自己的亲人被悬头于城,也不哭了,争相上前认领。

“丰邑侯,你真是好手段!”

来领尸首的崔录盛经过姜远身旁时,咬牙切齿,低声怒吼。

姜远斜了崔录盛一眼:“嘿,差点把你忘了,你是崔文基的次子崔录盛吧?

那贼首崔子慧是你的儿子是不是?

你儿子本是朝庭命官,却为贼首,你教子无方也是罪!

来啊!拿了!”

文益收与叶子文,上前便将崔录盛给反拧了胳膊,摁住了脑袋。

“干什么!丰邑侯,你敢乱抓人!”

随崔录盛而来的还有他的长子与次子,见得姜远将他们的爹给拿了,冲上来就要抓姜远的衣襟。

申栋梁向前一步,挡在姜远身前,手中的长刀出鞘,喝道:

“想死么?!敢对侯爷不敬,你们也想躺在棺材里回去?退下!”

崔录盛的两个儿子胸膛剧烈起伏,但又不敢真上前。

他们也知道厉害,哪怕推姜远一下,估计就要被他的护卫斩杀于此。

姜远淡声道:

“本侯从不乱抓人,崔录盛为崔子慧的爹,他儿子当贼,他这个当爹的没有责任么?

教子无方,杖二十,来啊,行刑!”

崔录盛吼叫道:“丰邑侯,你敢打我…”

哪有什么敢不敢的,崔录盛话还没说完,便被文益收与叶子文按倒在台阶上。

当着崔家一众人等,与万千百姓的面,便动了手。

二十杖下去,打得崔录盛奄奄一息,连嚎都嚎不出来了。

来领尸首的崔家族人,双目瞪得通红,却是不敢造次。

“丰邑侯…你欺人太盛…”

崔录盛喘着气,布满狠毒之色的目光死死盯着姜远。

姜远蹲下身来,缓声说道:

“你说本侯欺人太盛?今日这么多人来府衙门前哭丧又设灵堂,是你唆使的吧?

你胆子不小,想拿死人来做文章,欲让本侯与御史出丑?想颠倒黑白,污本侯滥杀?

你且回头看看,围观的百姓的表情!你真是自取其辱!”

崔录盛听得姜远这么说,还真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得围观的百姓,一脸喜色。

若不是惧于崔家的权势,崔录盛毫不怀疑,围观的百姓此时已是拍掌叫好了。

“噗…”

崔录盛一口老血喷出来,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经此一闹,来领尸首的崔家族人虽怒,却是再不敢闹,排队领了尸首后,灰溜溜的走了。

此事传至崔文基耳里,崔家议事厅里的花瓶,被其砸了数个。

这回,他不仅损失了一个亲孙子,与几十个护卫家丁,崔录盛也被当众打了板子,崔家已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府衙门前又归于宁静,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只剩得满地的纸钱在随风乱舞。

姜远本想如在淮洲、楚洲那般,建议伍云鉴接万民状纸。

但想了想后又否决了这一想法。

他与伍云鉴在丰西府搞得满城风雨,看似热闹解气,崔家却连个擦伤都不算。

此时贴告示,接万民状纸不现实,估计百姓没人敢来告状。

要铲除崔家这个祸害,恐怕还需要时间。

不过,姜远与伍云鉴的丰西府一行,虽然效果不明显,却也给丰西府的百姓心中种下了希望。

为何如此说?

这是因为,姜远与伍云鉴等人离开丰西府的那天。

百姓们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自发聚集起来,跟在后面默默相送,一直送出了城门才罢。

申栋梁与杨更年等学子,回头看着站在城门外默不作声的百姓们,眼哐有些泛红。

“先生,想是崔家实是欺压这里的百姓太狠了,百姓们好不容易盼到了我们来。

而我们却这样走了,是不是让他们失望了?”

姜远叹了口气:“这里的情况与淮洲、楚洲都不一样,相信为师,百姓们不会失望的。

咱们还会回来的,那时候就是崔家的末日。”

“嗯!”

一众学子用力的点了点头,策了马迎着风雪而行。

众人晓行夜宿,一路上倒是再无他事发生。

想来有伍云鉴带着的二百右卫军,与叶子文的两百水军相伴,即便有刺客也不敢轻易动手。

如此行了十几日后,一行人进了丰邑县。

叶子文送到这里也便不送了,折返往济洲而回,此时已至十二月中,等他们回到水军大营刚好过年。

而姜远没有一回来就去复命的习惯,便先回了鹤留湾。

只见得往日里热闹非凡的鹤留湾,如今冷冷清清,牌坊处还拉起了寨门,立了角楼。

巡庄的老兵们肩上扛着火枪,腰上悬着横刀,一片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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