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吧”,雪尽眉目狠厉,轻嗤一声,“看在这么多年交情上,我会为你烧香的”。
腹部受伤,鲜红的血液从指腹间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林鹤屿心知雪尽是个狠心的,慕从容妇唱夫随,见雪尽要杀,也横斜刀身要来杀他。
木面下的林鹤屿自嘲笑了,三个人的青梅竹马,最后多余的总是他。
余光瞄到躲在屏风后的小慕欢,林鹤屿眼眸一闪,倏然加速,竟然是趁着他们不备一把勒住了小慕欢。
小慕欢脸部涨红,双手摇摆,朝他们的方向伸出手。
慕从容忍不住上前一步,要去抢儿子,却被林鹤屿止住,“我也不想闹的太难看,那一壶毒酒,你们自己喝了”。
“我就不让这孩子死”,林鹤屿架着刀在小慕欢脖子上。
慕从容眉目拧起,看向雪尽。
林鹤屿知道他们两个够狠心,却没料到竟然能狠心到连亲生儿子都不要。因为雪尽冷笑说了一句话,“没了还可以再生”。
小慕欢懵懵的,瞠大了眼睛。
林鹤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慕从容想了想,眸光的几分犹豫也散去,重新持刀攻上。
而林鹤屿带来的人也终于发挥上了用场,灰衣毛线女人带人围攻了慕从容和雪尽,小楼外喊打喊杀一片,偶尔能听见几声熟悉的高呼和惨叫。
鲜血染红了木竹楼的地面,人多势众的林鹤屿终究还是赢了。
这样的境况,雪尽这才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黑发黏腻地粘在脸庞,右小臂被砍断,淌着血流了一片。
小慕欢在旁边无措地哭,一片凌乱中哒哒找来绷带,要给雪尽包扎。
慕从容面容狼狈,咳出一口血,林鹤屿从慕从容的胸膛抽出刀刃,溅出一片血花。
见慕从容被刀穿膛,小慕欢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便是止不住的嚎啕。
孩子的哭声总是令人感觉撕心裂肺,宣泄的是所有人的绝望。林鹤屿沉默。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到这一幕。
伤痕累累的雪尽单膝撑着地面,竟然还有余力猛地给了小慕欢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荡在空气中。
小慕欢鼻涕眼泪横流,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母亲眼泪汹涌地更厉害。
“哭什么哭?!”,雪尽沙哑地说,把小慕欢一把拎过来,用手指着林鹤屿喘息说,“看清楚了.........这个戴面具的就是你的仇人!”
“你要为我们报仇、为我们报仇知道吗?”,雪尽猛地拽住慕欢的领子说,“你一定要达到s+级!一定要达到s+级!”
林鹤屿没有打扰母子二人最后的告别时光,他们做雇佣兵的,一贯狠绝冷血,但有的时候,偏偏就想做点世人觉得他们有病的事。
比如说,斩草不除根。
慕从容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躺在冰凉的木竹地面上,望着木梁,这座木竹楼是他和雪尽一点一点建的,从砍木头到竹子,耗时整整一年,为的是完成他们这辈子从来没有一起建过一栋楼的遗憾。
没想到今天会死在这栋自己建立的楼里。
恍惚听着雪尽和儿子说的话,慕从容轻勾了勾嘴角,伤口的疼痛已经让他的神志不甚清醒。慕从容呼出一口气,浑身发冷。
还是雇佣兵时,他为了执行任务,杀了无数人,那些被杀死的人死前也是这种感受吗?慕从容不由得想。
血从身体里流的越多,慕从容越难以动弹,浑身像是被血液做的蜘蛛丝束缚住了。慕从容轻轻摊开手心,余光的尽头里是雪尽愤怒地掐着儿子领子的侧颜。
慕从容的嘴唇翕动,以几乎让人听不见的轻声说了几个字。嘈杂的喧闹掩盖了一切,雪尽听不见,小慕欢听不见,只有一直盯着他们的林鹤屿注意到慕从容的嘴唇动了。
可惜他也听不清。
雪尽给儿子灌输了长大后一定要复仇的思想后,艰难地用左手扶着地面,挪到慕从容身边,左手握住他尚有余温的手,右手牵着小慕欢。
灰衣女人也受了伤,但一直在旁边督看,确保林鹤屿不会偷偷放人。
林鹤屿提着刀走上前,谁料小慕欢居然挣脱开母亲的手,挡在雪尽身前,漂亮的浅茶色眼睛和慕从容一样,此时眼睛里蓄着泪水,满是恨意。
林鹤屿的刀尖还滴着慕从容的血,“滴答”落地。林鹤屿站在这一家三口前面,低头看向还没他大腿高的小慕欢,这一刹那,他觉得事情很荒谬。
三个人一起长大,一起杀人,雪尽和慕从容谈恋爱的时候,他是多余的,什么锅都扔给他背。两个人总是背着他潇洒去了。
在刀尖舔血的雇佣兵中,两面三刀是最常见的事。
可无论发生什么,雪尽和慕从容永远不会背叛对方,他们的爱情热烈至极,也可笑至极,就和海盗黑旗上印着的那颗鲜艳的红色爱心一样。
林鹤屿不可否认自己也曾羡艳那样的感情,所以在雪尽和慕从容叛逃雇佣兵来到雾岛结婚生子后。
机缘巧合之下,他和怜儿好上有了女儿,可他现在站在这一家三口面前时,仍然有种深深的无法融入的无力感。
林鹤屿的目光穿过小慕欢,望向嘴角还噙着笑的雪尽。她乌黑的眼睛永远是这样的美丽,任何时刻,勃发着热烈的生机和孤注一掷的狠心。
失血过多,雪尽的嘴唇苍白,“老鹤,你答应我一件事”。
灰衣女人皱眉,要上前来,被林鹤屿举手止住。
“给我们留个后”,雪尽笑说,“小心兵主和杰本明”。
说完,雪尽把慕欢拎起往林鹤屿那里一丢,duang地抛过一道弧线,林鹤屿接住小慕欢,制住小慕欢挣扎的双手。林鹤屿有点愣了,不知道雪尽在这个时间段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雪尽从腰间拔出红色的火炮弹,用牙齿咬掉钥匙,猛地往灰衣女人扑去,死死用左手搂住她,面露癫狂,“敢瞪老娘,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记仇啊。
敢把威力不小的火炮弹别在身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狠。
林鹤屿二话不说,抱着慕欢奔出了木竹楼,猛地一扑,滚落到地面,沙尘飞扬。两秒后,震动声轰隆响起,巨大灼热的火色烈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