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的琅琊台浸在咸湿的海雾里,陈渔攥着铜钱的手心沁出冷汗。
昨夜魏军战船的号角声仍在耳畔回荡,此刻石阶缝隙间却渗出缕缕檀香——那味道与祖父临终时焚烧的《海错图》残卷极其相似。
\"小施主何故早来三刻?\"
沙哑嗓音自观海亭传来,陈渔望见个身披百衲衣的枯瘦身影。
僧人背对朝阳坐着,面前石案摆着七盏青铜油灯。当陈渔看清灯盏纹路时,呼吸骤然急促——每盏灯壁都浮刻着董卓郿坞的地宫图!
\"这是李仙师让我......\"
铜钱刚掏出半截,七盏油灯突然同时爆燃。
陈渔惊觉手中铜钱变得滚烫,钱孔中映出的竟不是眼前僧人,而是昨夜雾中消散的李仙宇残魂!残魂嘴唇开合间,他读出了三个字:未央宫。
\"文和先生料事如神。\"
僧人忽然转身,僧袍下摆的虫鸟篆泛起青光。
陈渔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左半边枯如槁木,右半边却丰润如少年,裂开的唇缝间露出半截青铜舌。
海风突然转向,将咸腥味替换成浓重的药香。
陈渔腰间青铜匣剧烈震颤,匣中帛书自动展开,显露出段令他毛骨悚然的记载:青龙八年,有妖僧啖史官肝脑,化半人半傀之躯。
\"好个太史令血脉!\"
僧人枯爪抓向陈渔咽喉,袖中抖落数百枚刻着\"受命于天\"的铜钱。
那些钱币落地成阵,恰好与观海亭的北斗七星石雕呼应。
铜钱阵成型的刹那,陈渔怀中的半枚铜钱突然跃起。
缺口处迸发的星砂凝成赤霄剑虚影,剑尖挑破僧人右脸面皮——面皮下赫然是李儒的虫巢复眼!
\"文优别来无恙?\"李仙宇的声音自剑影传出。
赤霄剑气扫过石案,七盏青铜油灯突然倒转,灯油泼洒处显出郿坞地宫的全景:三百具浸泡在药液中的史官尸身,正通过青铜根须向琅琊台输送文气。
海浪声里突然混入马蹄铁撞击礁石的脆响。
张辽的艨艟斗舰冲破海雾,弩箭裹着雷火扑向琅琊台。
陈渔在箭雨间隙瞥见,那些昨夜被召唤的青铜尸傀,此刻正攀附在魏军船底凿洞!
\"时辰到了。\"李儒的虫巢复眼突然爆开,溅出的黏液在空中凝成传国玉玺虚影。缺角处伸出条青铜根须,径直刺向陈渔眉心——
\"铛!\"
丈八蛇矛破空而至,矛尖挑着的正是当年张飞在当阳桥撕碎的魏军战旗。
陈渔被气浪掀翻在地,抬头望见个浑身缠满海藻的巨汉踏浪而来。
那汉子独目中的凶光,与渔村祠堂供奉的桓侯画像分毫不差!
\"三将军......\"
陈渔喉头哽咽。
他看见蛇矛上的锈迹正在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桃园血誓。当\"同生共死\"四字触及青铜根须时,整个琅琊台突然响起四百年前的涿郡乡音。
### 第九十四章 桓侯镇海
张飞的蛇矛搅动海雾,矛尖挑起的浪花凝成当阳桥虚影。
陈渔被气浪掀到观海亭柱旁,怀中青铜匣应声而开。帛书残卷无风自动,显露出段朱砂批注:建安五年,桓侯于东海斩蛟,留魂镇海眼。
\"竖子安敢坏某大事!\"李儒的青铜舌突然伸长三丈,舌尖滴落的黏液腐蚀得石阶滋滋作响。
丈八蛇矛横扫而过,带起的罡风将黏液吹成三百枚\"受命于天\"的铜钱,钉在观海亭立柱上。
陈渔突然发觉掌心\"太史\"烙印发烫,被铜钱钉住的石柱表面浮现出郿坞地宫密道图。
他忍着灼痛按向某处暗格标记,琅琊台突然剧烈震颤——七星石雕迸发青光,北斗阵图自台基浮现,将李儒困在开阳星位。
\"小子看好了!\"张飞的独目突然迸发雷光。
蛇矛刺入阵眼天枢位时,四百年前的涿郡桃园在浪涛中显形。
刘关张结义的虚影握住蛇矛,桃园泥土里钻出的根须缠住李儒双腿。
海面突然炸开巨浪,张辽的斗舰被掀至半空。
陈渔望见舰底附着的青铜尸傀正在啃食船板,腐臭的指节间还攥着半截《魏略》竹简。
当\"张辽传\"三字被尸傀吞入腹中时,这位五子良将的甲胄突然爬满青苔。
\"文远将军接枪!\"张飞的吼声震碎三具尸傀。
丈八蛇矛脱手飞旋,矛杆上的桃园血誓化作火凤,将魏军战船包裹在雷火中。张辽趁机挥槊斩断船缆,燃烧的尸傀如流星坠海。
李儒的虫巢复眼突然爆出黑血,嘶吼声里混着西凉口音:\"董相国不会......\"
话音未落,北斗阵图的天权星位突然塌陷。
陈渔怀中的半枚铜钱跃入阵眼,缺口处迸发的星砂凝成赤霄剑虚影,将李儒胸口的太平符咒挑碎。
\"此物当归于汝。\"李仙宇的残音自剑影传出。
符咒碎片在空中重组,竟是半卷完整的《三国志》!
陈渔接书的刹那,琅琊台下的海眼突然洞开,张飞残魂化作镇海石像,蛇矛所指处浮现四百座青铜陵寝的方位图。
正午阳光刺破海雾时,最后一缕青铜秽气在雷火中湮灭。
陈渔倚着镇海石像喘息,发现手中《三国志》的\"诸葛亮传\"正在自动补全——墨迹勾勒出的五丈原秋风中,赫然藏着半枚带血的桃木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