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收敛了全身气息。
他身形缓缓向上浮起。
峡谷裂缝中的风声,似乎也在此刻变得粘稠。
女修的惨叫声,已经从凄厉转为微弱的呜咽。
那声音在无数怨魂的嘶吼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终于,那最后一丝哀鸣,也彻底消失了。
万千扭曲的黑影,在空中盘旋一瞬,而后骤然散开。
它们化作一道道黑烟,争先恐后地涌入那面迎风招展的魂幡之内。
先前女修被困的位置,此刻空无一物。
连一滴血,一根发丝,都未曾留下。
她的一身精纯灵力连同血肉神魂,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林玄的身影,恰在此时穿过了裂缝的尽头。
他与那最后一名阴魔宗修士,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对峙。
那人手持魂幡,看到林玄竟安然无恙地飞了上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
“莫师弟还真是让我失望,连一个身受重创的家伙都收拾不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不过这样也好,我冥浪便不用再做一次残害同门的事情了。”
冥浪的目光落在林玄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道友,你布局杀害我十二名同伴也足以自傲了,到此为止吧。”
他手中的魂幡无风自动,幡面上的无数怨魂发出无声的咆哮。
“我看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是承受不了我一击。”
“把身上的法宝和储物袋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否则,便让你也在这魂幡中,受尽万魂噬体之折磨。”
林玄的面色平静无波,听着对方的威逼利诱,眼底却是一片森冷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
“十二名。”
“确是十二名。”
他似乎在认同对方的说法,嘴角却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不过要包含道友在内,才刚好够十二名。”
此言一出,冥浪脸上的自得与轻蔑,瞬间凝固。
林玄就这么静静悬浮着,仅是收敛了气息,却被对方当成了强弩之末。
如此轻敌,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冥浪冷哼一声,那张略显阴柔的面孔上,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
“嘴硬可是没有好下场。”
他沙哑的声音在寒风中扩散,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魂幡猛然一抖。
幡面之上,那无数张痛苦的面孔仿佛活了过来,黑气如墨,冲天而起。
霎时间,鬼哭狼嚎之声充斥天地。
方才吞噬了那名女修的万千怨魂,此刻化作一道更为凶戾的黑色洪流,朝着林玄所在的位置,汹涌扑来。
那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似乎要将人的神魂都冻结成冰。
林玄却也冷笑一声,眼底的森寒与那扑面而来的阴气,竟是不相上下。
“去。”
他口中只吐出一个字。
玉白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剑光一闪,瞬息之间便已破空飞出。
它的目标清晰无比,并非那遮天蔽日的怨魂大军,而是直取魂幡之后,那道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身影——冥浪的心口。
冥浪的同伴,一个接一个,都死在这柄快到极致的诡异飞剑之下。
整整一支十三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他对这柄夺命的飞剑法宝,心中早已生出了十二分的警惕。
即便他笃定对方已是身受重创,强弩之末,但这柄飞剑,依旧是他不得不防的致命威胁。
他可不会像莫师弟与那裴师妹一样,被贪婪冲昏了头脑,最终在阴沟里翻了船。
眼看那一道快到几乎看不清的白光逼近,冥浪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残忍而智珠在握的弧度。
那玉白飞剑,在飞近他身体三尺之外时,异变陡生。
飞剑前方的空间,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扭曲,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玉白飞剑一头扎入这片涟漪之中,没有激起任何声响,竟是诡异地消失了。
下一瞬,它从冥浪的身后穿出。
只是,此刻的飞剑,早已不复先前的迅疾与灵动。
它飞出的轨迹,仿佛被附带了某种沉重无比的东西。
那感觉,像是剑身之上附着了万斤的巨岩,又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累赘死死拖拽。
它的速度,瞬间变得奇慢无比。
甚至,比林玄平日里随手一击的术法,还要迟缓笨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林玄心中猛地一沉。
他瞳孔骤缩,脸上那份从容的镇定,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飞剑之间的那份心神联系,变得滞涩而沉重。
没有丝毫犹豫,林玄立刻将那柄慢吞吞的玉白飞剑召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双手飞速掐诀。
数团炽热的火球凭空凝聚,带着灼人的热浪,轰向那已经近在咫尺的怨魂洪流。
火焰与黑烟碰撞,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刺耳声响,暂时阻挡了怨魂的脚步。
玉白飞剑晃晃悠悠地飞回林玄手中。
剑身并无损伤,依旧光洁如玉,可林玄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剑身之上,被附上了一道极其诡异的封印禁制。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粘稠而滞涩的触感。
那柄本该与他心意相通的玉白飞剑,此刻像一块被封在万年玄冰里的顽石,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
他能感知到剑身内部,那股属于法宝的灵性依旧存在,却被一层坚韧无比的无形壁障,死死地禁锢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林玄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冥浪身前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
就是那里。
那里曾出现过一丝空间的涟漪。
飞剑就是从那里消失,又从另一个方位出现,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手段,诡异,而且强大。
火焰爆裂的“滋滋”声响,将他的思绪拉回眼前。
那几团火球已经光芒黯淡,被无穷无尽的怨魂黑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眼看就要熄灭。
而那道黑色的洪流,距离他,已不足十丈。
阴风扑面,刮得他脸颊生疼,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正疯狂地侵蚀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护罩。
败局已定?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出,又被他狠狠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