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儿的手指还停在喷雾器开关上，光点从喷口缓缓飘出，像细沙落进风里。她没动，眼睛盯着那个说出“水”的人。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在找回说话的感觉。
远处的灰影越来越多，成片地朝光圈边缘聚集。风沙卷着尘土打在防护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小团子在她怀里动了动，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小声说：“他们听到了，妈妈。”
楚墨渊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快速敲击屏幕。他调出星图，把刚才那一波光域扩散的数据叠加上去。屏幕上，金色涟漪覆盖的范围正在缓慢推进，但速度不够。黑暗区域像一块不断吸水的布，把光一点点吞进去。
“再强一点。”他说，声音不高，“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林悦儿点头。她把喷雾器收回帆布包，从夹层里取出星启族水晶。水晶刚碰到掌心，就亮了起来。她把它按在主控终端的接口上，另一只手贴上胸针。心源树的影子在她脑海中浮现，枝叶轻轻晃动，像是回应她的动作。
光变了。不再是散落的点，而是一道道细线，从基地中心向外延伸，像树根扎进土壤。每一道光经过的地方，灰脸的人都停了下来。有人抱住头，有人蹲下身子，还有人开始低声呜咽。
小团子滑下她的腿，走到控制台前。他踮起脚，双手按在屏幕上。他的身体变得透明，一层淡淡的光从他体内散开，和心源力融合在一起。光域瞬间扩大，越过废墟，爬上断裂的高塔，照亮了整片荒原。
“信号稳定。”楚墨渊看着数据流，“可以推进。”
林悦儿深吸一口气，从帆布包里拿出最后一瓶灵露。瓶身已经有些发烫，里面的液体比之前更亮。她拧开盖子，把灵露倒进终端的储液槽。机器嗡鸣了一声，光带变得更粗，像河流冲进干涸的土地。
那些被光扫过的人，皮肤上的灰色开始脱落。他们抬起头，眼神一点点清晰起来。
楚墨渊转身走向武器舱。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支银色长管，打开保险。这是用星启族水晶改造的导弹发射器，能顺着心源力的轨迹精准命中目标。他检查了定位坐标，把导弹装入发射槽。
“源头在地下三百米。”他对林悦儿说，“等光铺到那里，我就动手。”
林悦儿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光域已经覆盖了七成区域，但最中心的位置依然漆黑。那是黑暗的根，藏在地底裂缝里，靠着扭曲的记忆活着。
她走到小团子身边，蹲下来抱住他。孩子的体温比平时高，额头有点烫。她知道他在硬撑。
“再撑一会儿。”她轻声说，“很快就结束了。”
小团子靠在她肩上，点点头。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点光，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那光顺着他的手臂流进控制台，光域又往外推了一段。
楚墨渊按下发射键。
导弹无声升空，尾焰划破昏暗的天空。它没有直冲而下，而是顺着光带滑行，像一颗流星沿着藤蔓坠落。小团子突然抬起头，张开嘴，唱起那首没有词的歌。声音很轻，却传得很远。
导弹撞进地面的瞬间，光炸开了。
不是爆炸，而是绽放。金色的光从裂口涌出，像泉水喷向天空。地底传来震动，但不是摧毁，更像是某种东西在断裂、在松开。林悦儿感觉到胸针在发烫，心源树的叶子在她意识里轻轻摆动，像是在呼吸。
光流顺着裂缝深入，一路向下。屏幕上，黑点开始缩小。楚墨渊盯着数据，直到最后一行数值归零。
“断了。”他说，“污染源被切断了。”
林悦儿松开手，才发现自己一直掐着帆布包的带子。她站起身，走到舱外。天空还在抖，但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风沙停了，空气变得干净。远处，一个女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两个人都在哭。
小团子从她身后探出头，看着外面的世界。他笑了，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他们回来了。”他说。
林悦儿没说话，只是把他搂紧了些。她的包空了，喷雾器、灵露、水晶，全都用完了。胸针还在发亮，但光很柔和，像是累了。
楚墨渊走到她身边，站得很近。他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插进裤兜，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他的袖扣没有反光，安静地贴在手腕上。
基地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有人从掩体里走出来，有人扶着墙慢慢站直。一个年轻士兵跪在地上，把头埋进手掌里。另一个女人站在废墟上，张开双臂，像是在接从天上落下的光。
小团子从她怀里滑下来，走到光最亮的地方。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叶子是绿的，刚长出来不久，边缘还有点卷。他把它举起来，对着天空看了很久。
林悦儿走过去，蹲在他旁边。
“它能活吗？”小团子问。
她接过叶子，放在掌心。心源树轻轻晃了一下，一缕光从她指尖流出，渗进叶脉。叶子舒展开来，颜色变得更深。
“能。”她说。
小团子笑了。他靠回她怀里，闭上眼睛。
楚墨渊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片被光洗过的土地。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做什么，但最后只是站在原地。
林悦儿抬起头，望向星空。那些星星比以前更亮了。她把小团子抱起来，站起身。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点湿润的泥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