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年度会议继续进行。
彭玉麟在会上正式提出辞去西军军师一职,理由是身兼数职,精力实在难以兼顾。
此时的他,不仅担任同心会掌书记,实际主持着同心会的各项工作;还身为监察部门的一把手。
这两项工作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
而西军军师这一职位责任重大,稍有懈怠,西军的思想政治工作就会出现滑坡。
萧云骧心里清楚,自昨日定下系统内亲属回避原则后,彭玉麟便有了从西军抽身的想法。
如今,萧云骧与彭雪梅已然订婚,彭玉麟和他成了翁婿关系。
在西军里,萧云骧是总司令,彭玉麟为总军师,如此一来,西军仿佛成了他们的私家军。
对于严于律己、极为注重避嫌的彭玉麟来说,自然想要辞去西军军师之职。
原本彭玉麟还打算辞去同心会掌书记之职,却被萧云骧和曾水源直接否决了。
一方面,在当前同心会内部,确实难以找到比彭玉麟更合适的管理人选;
另一方面,彭玉麟任职在前,萧、彭二人订婚在后。
况且萧云骧在西军西王府中地位超然,宛如特殊的dc者一般。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在当前情况下,若推行大范围的民主堂推制,不用清廷来攻,西军西王府自己就会分崩离析。
而且,同心会的敏感度与掌握军权的西军相比,至少在明面上不可同日而语。
萧云骧略微思索后,同意了彭玉麟的请求,同时提议左宗棠担任新的西军军师。
经枢务堂众人举手堂推,这一提议顺利通过。
会务与监察事宜讨论完毕,话题转到了内政方面。
曾水源道出一个新问题:钱不够用了。
随着西王府各地工坊纷纷建成,货物产量呈爆发式增长,然而当前用作流通货币的金、银、铜等贵金属产量,却跟不上货物的增长速度。
这使得市面上货币愈发值钱,货物严重贬值,利润渐薄,经济陷入衰退。
而且货币越值钱,许多有钱人就越倾向于把金银存入地窖,而不愿拿出来消费,形成了恶性循环。
萧云骧听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通货紧缩”一词。
在以贵金属为流通货币的时代,这是难以避免的问题。
中国从古至今,自身的金银产量一直不足。
就像大明王朝,其白银主要来源于海外和日本。
欧洲三十年战争(1618-1648)致使美洲白银减产,同时日本锁国限制出口,白银流入量骤降60%以上,引发货币供给不足。
官商集团通过垄断贸易、土地兼并积累大量白银,却往往将其窖藏,退出流通领域。
万历年间,太仓银库存银仅400万两,而严嵩抄家时白银达206万两。
刘瑾私藏黄金250万两,白银5000万余两,导致社会流通货币仅占存量的20%。
明代初期1两黄金可兑换4两白银,到崇祯时则需13两白银。
可以说,通货紧缩如同收紧的绞绳,扼住了大明王朝的咽喉。
“兄长,那个胡雪岩呢?”听闻曾水源所言问题,萧云骧皱眉问道。
“哦,胡光墉啊,他随大军到了武昌,正准备在汉口开设新的钱庄呢。”曾水源答道。
“派人通知他,明日来这议事厅开会,我们专门讨论通货紧缩,也就是钱不够用的问题。”
萧云骧下令,“把原来清廷湖北巡抚衙门,负责钱粮的湖北布政使阎敬铭也一同叫来。”
“他处理钱粮问题是一把好手,且为官清正廉洁,既然已归降我们,就要加以任用。”
内政问题暂且搁置,军事方面的安排则较为清晰。
左宗棠率领第一军留守武昌的吴定彩师北上,与李秀成部汇合,攻打清廷在湖北的最后据点襄阳城。
陈玉成的第四军南下攻入湖南,不给曾国藩喘息之机。
李开芳的第二军做好战斗准备,接到命令后攻入贵州,开始经略云贵高原。
赖文光率领叶芸来的独立第二师,甄别教育俘虏兵,将其扩充进新兵训练营,为扩军做准备。
同时扫荡武昌周边地区的溃兵土匪,为西王府建立基层政权扫清障碍。
军情局除了常规工作外,还要将此次缴获的战利品中,文物价值较低的奢侈品运往上海、香港等地售卖,以补充财政。
诸事商议完毕,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萧云骧却拉上左宗棠、李竹青,前往看望病中的胡林翼。
胡林翼家仍住在原湖北巡抚衙署后院,因为尚未找到合适的房子。
而且此次胡林翼降服,直接粉碎了清廷在湖北的部署,为西军扫荡湖北立下大功,所以萧云骧并不着急催促胡家搬家,而是让他们慢慢寻找。
三人从湖北衙署后门来到胡家,敲门后,胡林翼的外甥陈翊襄前来开门。
他依次向众人行礼后,左宗棠问道:“你舅舅呢?”
陈翊襄指向里屋,回道:“正在里面养病呢。”
萧云骧正要往里走,却被李竹青拉住。
“大王,家中有长辈,应先去拜见。”
萧云骧恍然大悟,在陈翊襄的带领下,三人先拜见了胡林翼的母亲汤老太太,然后才来到胡林翼的病房。
萧云骧初次在荆州城见到胡林翼时,他疾病缠身、形容枯槁。
萧云骧当即请随军的麻医师为他诊治并开了药方。
到了武昌后,生活安定下来,麻医生又根据他病情调整了治疗方案。
如今,虽然他身子依旧虚弱,但脸色已逐渐好转,不再是之前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病房里,胡林翼半躺在床上,妻子陶氏坐在床边与他交谈,妾室李氏和养女胡端仪在一旁煎药。
几人见左宗棠领着萧云骧和李竹青进来,相互见礼后,便退下去了,只留下陈翊襄随身伺候。
左宗棠走到床边,仔细查看胡林翼的脸色,微微点头。
“嗯,现在好些了。幸好麻祭酒随军前来,不然就麻烦了。”
萧云骧也走上前,仔细端详胡林翼。
“前番模样太吓人了,现在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胡林翼摇头苦笑,左宗棠与他交情深厚,如此随意倒也无妨。
而萧云骧与他见面只有几次,却这般自来熟。
看来真如左宗棠所言,这位西王果然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