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娴一发怒,柳月素吓得再次跪倒,叩首道:“贵妃娘娘恕罪,妾身实是一时糊涂,唯恐被牵连才不敢言说。如今命案连发,妾身深知再行隐瞒便是对逝者不公,故而从实禀报,还望四位娘娘开恩饶恕!”
“够了。”余少云摩挲着嘴角的燎泡,“别总做出这副惊惶模样。你既想起陈秀女给了方秀女荷包,且仔细回忆那荷包的颜色,可曾见着绣纹或标记?”
“回娘娘,妾身瞧着荷包的颜色是绀青色的,陈秀女动作太快,妾身未曾见着绣纹和标记。”柳月素答道。
余少云回忆慎刑司呈送的卷宗,其中并未记载方成玉遗物中有绀青色荷包,当即蹙眉追问:“你确定没看错?”
柳月素面露迟疑,方允娴猛地拍向茶几,茶盏震颤:“大胆!耳朵聋了?为何不答!”
“贵妃娘娘莫急。”沈落霞瞥了眼柳月素,语气带着淡淡嘲讽,“这都过去十多天了,柳良人可不得仔细回忆。这仓促回答若有差错,反而误了查案。”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显然对卷宗内容早已了然于心。
柳月素咬了咬下唇,声音发沉:“千真万确是绀青色,妾身愿以性命担保!”
余少云目光一闪,看向谢知意:“佳婕妤对此事怎么看?”
“事关人命,应慎重彻查。仅凭柳良人一人之言,难以取信。若方秀女手中,真有绀青色荷包,慎刑司的卷宗上应该会记录。不如先核对卷宗,再做判断。”谢知意在抄录的卷宗上,并没看到有关于绀青色荷包的记载。
这未必是柳月素撒谎,或许荷包在尸体被发现前,就已被凶手取走了
“佳婕妤说得有理,不知皇后娘娘何时能让我们看看卷宗?”沈落霞与谢知意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心照不宣的移开,彼此都明白,对方应该看过卷宗了。
“吟芳,去把卷宗拿来。”余少云吩咐道。
“是。”吟芳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捧来了卷宗。
“行了,也别一个一个传阅这么麻烦,吟芳,你念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吧。”余少云端起了茶盏,浅啜了几口。
吟芳展开卷宗,念道:“秀女方成玉,年十五,吏部考功司员外郎方业之女,父官正四品。其祖父方哲曾任礼部尚书,家世清贵。宫奴司分配的宫女名小萍,曾被方成玉斥责过数次。此事,与方成玉同住的秀女陈丽彩可以作证。”
“怎么又出来一个姓陈的?”方允娴不耐烦地道。
沈落霞轻笑道:“陈、方二姓本就是大虞的名门望族,子嗣传承繁多,贵妃娘娘和方秀女家,往上溯源,怕也是同宗同族吧。”
“拿本宫与死人扯关系,晦气。”方允娴不满地道。
“妾身失言了,贵妃娘娘莫怪。”沈落霞欠身赔罪。
方允娴冷哼一声,催促吟芳,“继续。”
吟芳继续念卷宗,“十月初三,方秀女午后外出,半个时辰后返回,此后一直在房里。等到傍晚时分,她命小萍去提热水,言及要沐浴。但等小萍送热水到房间,却不见方秀女。秀女陈丽彩担心水凉,让小萍伺候自己淋浴。至熄灯,方秀女仍未归。”
“哎呀!”沈落霞皱眉摇头,“伺候的主子未归,宫女竟不向掌事姑姑禀报,太没规矩了。”
“确实。”谢知意颔首,“但她常被方秀女斥责,或因畏惧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方秀女也出不了宫。”
沈落霞笑:“言之有理。”
余少云冷冷扫过二人:“继续。”
吟芳再念:“十月初四清晨,小萍发现方秀女失踪,四处寻找未果后,向瑞宁宫掌事曾若玫禀报。此时,咸宁宫宫女绣子来报,称咸宁宫池塘发现一具女尸,疑为方秀女。以上皆为小萍供词。”
随后,她又念了曾若玫、刘清娥、陈予西、徐一均及伺候陈予西宫女小荷的供词,听来皆无破绽。
“慎刑司搜查方秀女房间,由秀女陈丽彩与小萍指证,确认遗物如下:铜鎏银嵌珍珠头面一套、兰花头玉簪一支、弯月形玉耳环一对、各色绢花六朵……用过的桃花红胭脂半盒、口脂三支……蓝灰素面圆领袍一件……所有遗物均经慎刑司核验。”
听闻遗物中并无绀青色荷包,柳月素脸色惨白,再次跪倒哭喊:“皇后娘娘!妾身确见那是绀青色荷包,绝无虚言,求娘娘明鉴!”
余少云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沉声问道:“柳良人既如此笃定,可有其他证据佐证?”
柳月素瘫坐于地:“妾身当时急着入内,并未多留意。若非方秀女与陈秀女的对话,连那一眼也不会看。”
沈落霞轻笑道:“如此说来,柳良人所言便难以让皇后娘娘与我等信服了。”
“柳月素!你最好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宫绝不轻饶!”方允娴厉声喝道。
柳月素浑身一颤,抬眼看向众人的目光中,闪过绝望。
“柳良人。”谢知意声音温和地提点,“你那日腹痛去净房是何时辰?途中可曾遇见其他宫人或秀女?”
柳月素瑟缩着思索良久:“那日从慈宁宫回瑞宁宫,约是巳时正一刻,路上遇见给文和宫送炭归来的两名薪库太监。”
顿了顿,她又想起一事,“还有,妾身捂着肚子从廊下跑过时,遇见过一个洒扫小宫女,她还给妾身让了路。”
“又扯出送炭太监,洒扫的小宫女,这人是越查越多了。”方允娴突然拍案而起,鎏金护甲磕在案几上脆响刺耳,“尽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做什么?如此查案,要查到何时!”
余少云三人望着她,眼中有无奈亦的审视。
本是她自己要掺和进案子的,此刻为何如此不耐烦?好似着急结案。
“贵妃,若是有事要忙,就先回宫去吧,本宫自会和贤妃、佳婕妤将此案查清的。”余少云耷拉着眼皮,“毕竟这案子牵涉多条人命,总不能因一时急躁坏了查案的章法。”
“皇后这话什么意思?本宫不过是嫌这查案拖沓!希望快点把案子查清楚,有什么问题吗?”方允娴梗着脖子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