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烆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来不及等白浣清将她改良的海鲜粥端上来,他站起身,连话都没说一句,便跑了出去。
“诶!聿烆你去哪里?浣清熬了两小时的海鲜粥呢!喝一口再走啊!”
身后是母亲的呼唤,他却通通听不进,只能感受到风呼啸过耳边,带动胸膛疯狂起伏。
“陈叔,去机场。”
景物在窗外飞速倒回,傅聿烆焦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去机场到底要干什么。
“祠聿先生,您去机场是有什么事呢?”
“......去道别,有人说过,再见要好好说再见。”
脑海中那道声音依稀可闻,他按在太阳穴上,纷乱繁杂的片段不断在脑海中回想。
“陈叔,快一点。”他不断催促。
陈叔见他脸色焦急,想必是对他很重要的人,狠一狠心,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无数人停驻,观看这边发生的事故。
“喂,120吗?缘浅路72号这边发生了一起车祸,看起来挺严重的,里面的人应该都昏迷了,麻烦你们快点来......”
“等等......有人还清醒,有人从车里出来了......他浑身是血!”
“你们快来,他太吓人了!”
傅聿烆眯着眼,围观群众围着他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听不见。
他的整个脑子里,只有“滴——”的耳鸣声,和熟悉的女声。
“阿烆,快来。”
“阿烆,抱抱......”
“哈哈哈,别想占我便宜,你回你自己的房间......”
他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顾不得浑身像骨头断裂一样痛,他推开车门向外爬去。
肋骨响起摩擦声,胸骨酸痛,他呕出一口血。
“陈叔......”
“先生,我没事,只是腿好像被割伤了,不能送您到机场了。”
“没、”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没关系,谢谢......”
听到陈叔的声音,他浑身松懈下来,黑眸又迅速燃起光亮。
“染染,等我......”
“女士您好,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好的。”江染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适合见面,也适合道别。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起飞,请您检查是否已经将手机关机或调成飞行模式......”
江染放松下来,陷进座位里。
傅聿烆又打了个车,直奔机场。
“先生,您看起来伤得很严重,要不要先去医院?”司机好意道。
“不用,我没事,去机场,麻烦了。”
他给司机递了一把百元钞:“请、请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快、快一点......”
他咳嗽出声,司机见状立马给他递了个塑料袋,傅聿烆又吐出一口血。
他用纸巾擦了擦,毫不在意。
“喂,顾骁野。”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听见他的声音愣了很久,直到他第二句话说完,才堪堪出声:
“艹!傅聿烆你他妈活着!你他妈竟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你祸害遗千年,但你他妈怎么不给我说!你知道我担心了多久吗!”
傅聿烆打断了他:“帮我、帮我查一下染染的航班。”
顾骁野听出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说话都还打颤?”
“快一点,快一点......”字里行间,竟然带着卑微的祈求,和之前嚣张恣意的傅聿烆全然不同。
顾骁野话语一滞,随即郑重起来:“知道了。”
等傅聿烆赶到机场时,顾骁野的电话也一齐打来。
“烆哥,那个......江染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傅聿烆闻言,又喷出一口血,他现在整个衣裳都沾满了血花,行走在机场里,是赶时间的人路过都会看一眼的程度。
但他浑然不觉:“帮我、订、订一班最近的,同一目的地的航班。”
“烆哥......”顾骁野语气艰难,“江染订了三张同一时间的机票,飞往不同的国家。”
“更多的,就查不出来了......”
傅聿烆眼前一阵头晕,他在自己血肉绽开的胸口上掐了一道,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
但他同样茫然。
“怎么办......”
染染,我该怎样才能找到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我怎么能忘了我的染染呢......
“先生,需要帮助吗?”有好心的路人走上来询问。
傅聿烆转身,看见了顾骁野的脸。
他摇摇晃晃转身,又在人群中看见了白浣清、段奕灼、江染工作室的小女生等等的脸。
似乎他此生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除了染染。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到处寻找。
“染染......不,你不是。”
“染染不要走......”
“染染,你在哪儿......”
人群越来越多地聚集在这里,围观着他。
“这是疯子吗?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安保呢?赶紧带走啊,一身血的,看了都晦气。”
“他到底在找什么啊?看起来好疯狂好偏执。”
“算了,走远点吧,别被蹭上。”
包围圈扩大,穿着防护服的安保及时赶来:“站住,别动!”
那抹血色却不停,依旧在人群中游荡着。
安保采取必要手段,伸出手中的黑棍,朝着他的背脊一戳——
傅聿烆吐出一口血,应声倒下。
倒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闭上眼时,他看见了江染泪光盈盈的杏眸。
......
“医生,他怎么样?”
在手术室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后,“手术中”的绿光终于熄灭。
医生抹了一把汗,吐出口气才说道:“全身多处骨折,伴随脾破裂,腹腔出血,中度脑震荡,和大面积挫伤。”
“好在手术比较成功。”
听到这个结论,江染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连忙道:“谢谢医生。”
等护士把傅聿烆推进病房后,江染站在一旁,俯视着他。
“真憔悴,哪里还有半点圣恒傅总的模样......”她语气无波无澜。
“阿烆,你是不是想起来我了,所以来找我。”
“要是你想起来了,那就真是太好了。”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远离你,出国去治疗。”
“但我想了想,如果此后余生,不能回来熟悉的地方,要一辈子呆在冰凉苍白的病房里,”
“我想,我更愿意和你一同度过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