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醉仙楼用过晚饭,宇文拓担心裴云筝的身体,没有在外头多逗留,便坐马车回宫。
回去后,他第一时间让人把太医院的任太医叫过来,给裴云筝诊脉。
自从他跟宇文拓一家三口去南疆回来,也更得宇文拓信任,如今作为太医院的院判,整个太医院都由他掌管。
任太医给裴云筝诊完脉,脸上便露出笑容,“娘娘大喜,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他的诊断与裴云筝的诊断一样,宇文拓心情极高,“任太医给皇后诊脉有功,赏黄金百两!”
“谢皇上!娘娘身体很好,腹中胎儿也很好,微臣以后每隔两日来未央宫一次,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
任太医说完便告退了。
宇文拓站在床边,身上穿着常服,束着腰身,显得整个人修长挺拔,俊美矜贵。
他走到榻前,面向裴云筝,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筝儿,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裴云筝回道,“臣妾都可以,皇上呢?”
“朕都喜欢。”宇文拓说完,停顿了下,又道,“其实朕更希望你生个女孩,一个像你的女儿,朕想亲手将她养大。当然,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无论男女,朕都喜欢。”
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将小小的裴云筝养大。
裴云筝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听皇上这么说,臣妾突然很期待这个孩子能早些出生。”
“时辰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宇文拓说着,又道,“今晚朕留下陪你。”
“好。”
两人洗漱过后,便一同躺在床上。
宇文拓伸手绕过裴云筝的腰,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然后闭上眼睛。
第二天,裴云筝醒来的时候,宇文拓已经不在了。
不过他让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青萝将补品收进库房,然后过来伺候裴云筝梳洗。
后宫没有别的妃嫔,裴云筝日子过得本就清闲。
再加上她如今怀孕了,宇文拓又多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前来照顾裴云筝的生活起居。
连就殷太后得知裴云筝怀孕后,也十万高兴,派桂嬷嬷送来不少上好的人参燕窝给她补身体。
裴云筝吃完早膳,青萝便来向她禀报,“娘娘,夫人来了。”
“我娘来了?”
裴云筝已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谭淑韵了,听说她来了,立刻起身,“走,随本宫出去迎她!”
“是。”
谭淑韵坐在正殿,听到脚步声抬头对着裴云筝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裴云筝连忙上前将谭淑韵扶起来,“娘,您跟我怎么如此见外?快起来!”
谭淑韵起身后,盯着她的腹瞧了瞧,“听说你有了?”
裴云筝点头,“嗯。”
谭淑韵得到肯定的回答,脸上也跟着浮起笑容,“太好了!先前你跟皇上只有小辞一个孩子,听你父亲说,朝中大臣经常写折子要求皇上充盈后宫。如今你有孕,再生个孩子,不仅小辞有人陪,想来皇上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裴云筝知道朝堂上那些门阀世家从来没有放弃要往宇文拓的后宫塞人,不过宇文拓全部都拒绝了。
那帮老家伙总拿后宫皇嗣太过单薄为理由来逼宇文拓,如今她有身孕确实能暂时堵住老家伙们的嘴。
宇文拓跟她说不必忧心这些事,他会处理好。
裴云筝相信他。
况且,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后宫里多进几个人,这些事她能应付。
裴云筝抬眼看向自家娘亲,把话题转到了安国公府,“娘,我听说父王又新抬了一个妾室进门?”
先前裴若雪母女总是搞幺蛾子,她们死后,裴青柏安分了一段时间。
现如今裴云筝成了皇后,裴小辞是宇文拓唯一的儿子,安国公府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裴青柏心思活络了,竟然给自己抬了一个年轻的妾室进门。
谭淑韵脸上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没想到这么一点儿小事,还惊动了你。”
裴云筝心疼自家娘亲,“娘,你要是难过,不喜欢父亲再纳妾,我可以想个法子将人从国公府里赶出去。”
谭淑韵不以为意,摇头道,“我对你父亲已经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娶个妾室,每日睡在妾室院中,倒省得我再应付他,这样很好。我是当朝皇后的母亲,不仅是他,连你祖母也不敢再刁难我。而整个国公府的庶务都是我在管着,他们要用银钱都得经我的手,看我的脸色行事,这样挺好。”
托裴云筝的福,谭淑韵在安国公府的地位很高,再加上整个安国公府的账目都是她在管,所以即使是裴青柏也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裴云筝知道自家娘亲对裴青柏早已心死,如今他沉溺在小妾的温柔乡里,也不是一件坏事。
“好,那便听娘的。”裴云筝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娘,我可以配一副绝嗣的方子给您带回去,让那个妾室喝下,免得日后生出事端来。”
老夫少妻很容易出事,就像宁贵妃,喜欢上肖寒假扮的道士,在怀了肖寒的孩子后,便与肖寒全谋杀了先帝。
人心难测,为了利益,宁贵妃连皇帝都敢谋合。
若是安国公府里这位妾室将来生了个儿子,她会不会也动歪心思呢?
为了整个安国公府的安宁,裴云筝必须未雨绸缪。
谭淑韵想了想,没有拒绝,“好,那便依你所言。”
女儿的担忧是对的,当初许氏不就是想让她女儿成为安国公府嫡女,才会设计陷害她们母女俩吗?
眼下,这位妾室安分,是因为她没有子嗣,一切都要仰仗裴青柏和她这个主母。
一旦她真的生了个儿子,怎么可能不替自己儿子谋划?
让她绝嗣,才能永绝后患。
…………
八个月后。
后宫,未央宫。
玉屑般的雪粒叩响琉璃瓦。
初时还零星洒落,转眼便化作细密的雪幕,将金顶红墙裹进朦胧的素纱里。
裴云筝穿着貂裘披风,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娘娘,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呢!”青萝说着,将暖手炉递给裴云筝,天气寒凉,娘娘要注意身体。”
裴云筝接过暖手炉,笑着道,“本宫无碍……嘶!”
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感觉肚子阵痛,疼得她当场弯了腰。
青萝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裴云筝,“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奴婢命人去叫太医!”
裴云筝腹部疼得厉害,咬紧牙关,对青萝道,“别慌!本宫只是快生了!你让人去找稳婆过来!”
早在两个月前,宇文拓便把京城最好的稳婆都接到宫里来了。
青萝听到裴云筝这么说,连忙下令让人去叫稳婆,“快!你们两个去找稳婆!你们两个去太医院!你们两个去通知皇上!”
“是!”
紫承殿,桌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还未批完,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快!传太医和稳婆去未央宫!”
宇文拓手中墨迹未干的朱砂笔啪嗒坠在黄绢上,晕开一朵殷红。
他起身时带翻了青玉笔洗,脚步却没有停顿半分。
龙袍下摆掠过汉白玉阶,衣摆上的金线滚龙随着他急行的脚步翻涌。
未央宫寝殿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压抑的闷哼。
青萝还是姑娘家,她帮不上什么忙,站在殿外双手合十,嘴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老天保佑!皇后娘娘母子平安!”
守在门口的宫婢看到由远及近的高大男人,急忙行礼,“参见皇上!”
宇文拓目光盯着紧闭的殿门,沉声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稳婆正在给皇后娘娘接生,太医们也在偏殿候着了。”
“朕进去看看!”
“皇上不可!”秦嬷嬷也守在殿外,听到这话赶紧劝阻,“产房污秽,别冲撞了龙体!”
“皇后在给朕生孩子,哪里污秽了?闪开!”
宇文拓没有理会她的话,推门而入。
沉香袅袅的寝殿里,裴云筝脸色苍白,鬓发散乱地伏在绣枕上,手里紧攥着的帕子已经湿透。
床榻前,几位接生婆正在给她鼓劲,“皇后娘娘,再使使劲儿,老奴已经看到皇子的脑袋了!”
“啊!”
裴云筝痛得叫了一声,身体也无法自控地轻颤着。
“筝儿!”
宇文拓握住她冰凉的手,触手的冷汗让他心口骤然收紧。
原来生孩子如此凶险!
当年她独自一人生下小辞,得遭多大的罪?
宇文拓心疼到了极点,看着她的眼眶都红了。
“皇上……臣妾好痛……”
宇文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低的嗓音听着竟然有些哽咽,“都是朕不好,这次待你平安生下孩子,以后咱们都不要再生了!”
“好……好疼……”
“皇后娘娘,使劲啊!再使点劲!”
产婆端着铜盆进进出出,血水染红了门槛。
裴云筝苍白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每一声隐忍的痛呼都像钝刀剜心。
宇文拓指腹抚过她汗湿的鬓角,见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干脆把自己的手臂举到她嘴边,“筝儿,朕在!你若觉得疼就咬朕,别咬自己!”
“啊!”裴云筝疼痛难忍,一口咬上宇文拓的手臂。
“呜!哇——”
就在这时,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在寝殿里响亮。
“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稳婆剪了脐带,将孩子抱起来,“是个小皇子!皇上您看!”
宇文拓接过裹在绣被里的小婴儿,目光落在他皱巴巴的小脸蛋上,眼眶烫得厉害,“筝儿,你看!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皇子!”
裴云筝虚弱地倚在床头,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小儿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腹部再次阵痛,“啊!”
宇文拓看着她突然煞白如纸的脸色,瞳孔一紧,沉声道,“怎么回事?太医呢?快传太……”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床尾的稳婆就惊呼出声,“皇后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不一会儿,第二个孩子就被稳婆抱出来了,“是个小公主!”
裴小辞一直在听太傅授课,下学后听说裴云筝生了,他飞快地跑来未央宫。
他冲进来的那一刻,正好听到稳婆说第二个孩子是公主,“母后父皇,我当哥哥了!我现在又弟弟也有妹妹,真好!”
宇文拓俯身看着躺在床上几乎要晕厥的裴云筝,亲了亲她的额头,“筝儿,你今日辛苦了,好好睡一觉。”
“好。”
裴云筝望着男人,觉得特别安心,连生两个孩子,体力耗尽,她慢慢闭上眼睛沉沉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