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沉闷的枪声,击碎了这些人心中所有的侥幸,还有骄傲。
吴江动作很快,两枪干掉了身上压着的人后,抽出枪口,对着最近的一个人,又是砰地一枪!
那人反应也不慢,枪声未起,他人就已经往旁边蹿了出去。子弹从他右侧肩膀擦过,带起一串血花。
一枪未中,吴江手一动,又瞄准了另一人,砰砰连开两枪,逼得另一人也只能躬身闪躲。
才不到五秒的功夫,吴江杀一人,逼退两人,可即便如此,却也还不算完全脱险。
趁着那两人忙着找掩护,吴江顶着那具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蹲在了那。其实,他身后不远就有一根承重柱,足以遮挡他的身形。
但不知为何,他宁可顶着这具沉重的尸体,也不转身去找掩护。
“钟远,你再不快点,老子真要死了!”他突然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门口处突然传来枪声。子弹从他旁边擦过,撞在了身后的地砖上,飞溅而起的地砖碎片有些许打在了他的后背上,生疼。
与此同时,刚才被他逼退的两人,此时也已经缓了过来。趁着吴江被这一枪逼得缩头后退,两人同时开枪,砰砰砰的枪声几乎连成了一串,子弹或撞在那具尸体上,或砸在旁边的地砖上。
吴江根本不能冒头。
这样下去,只要对方再稍微调整下方位,他们手中枪口里射出的子弹就不只是打在尸体和地砖上了。
就在这时,旁边杂物堆里突然站起一人,大喊一声的同时,手中一大团黑影飞出,还未至半空,这东西就散了开来,变成了一大块的黑布,垂了下来,正好拦在了吴江和那两人的中间。
吴江见状,一把将手中尸体推开后,迅速起身,瘸着一条右腿飞快往后面的承重柱子蹿去。
可……
砰!
吴江心头忽然一颤,一扭头,只见小何正要藏起来的身影僵了一下,而后又缩进了那堆杂物中。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从他心头涌出,可此时,他什么都做不了!
子弹伴着枪声,将黑布撕成了碎片,而他也终于在右腿被打中一枪的结果下,成功藏到了承重柱后。
“小何!”他大喊了一声。
“在!”
紧随而起的回应声,让他心中顿时松了松。还活着就行!
现在他们这情况,再次陷入了僵持中。
对方不敢妄动,吴江二人想要突围出去也不可能。而门口处,因为门是外开的缘故,钟远二人想要突围进来,也有点难。
毕竟,对方也不是白家那些阿猫阿狗,况且,他们手里还有手雷。
原本,僵持也不算是特别坏的局面。
飞鹰受了伤,时间拖得越长,对他的影响会越大。他们手里的手雷,也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僵持的局面自可打破。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厅里起了动静。
白家的人进来了。
这样可就不妙了。
就这小走廊,钟远二人一旦被前后夹击,对方甚至都不需要冒头,只要多扔几个手雷,就足以搞定钟远二人。
他们俩要是死了,吴江即便现在拿到了枪,又能如何?
所以……
不能再等了!
想到这里,钟远猛地躬身朝面前开着的铁门上撞去。随着铛地一声巨响,钟远抬手便是一枪,将门内躲在左侧墙后的那人逼退之后,一个探头便又是一枪。
另一边,蹲在几个箱子后面的飞鹰只好缩头往箱子另一边躲去。
就在这时,吴江那边砰地开了一枪,子弹从飞鹰脸侧擦过,留下了一道血槽!
而他这一动,另外两个一直盯着他的人顿时也开了火,密集的枪声紧随而起,迅速又把他逼了回去。
这时,钟达忽从钟远头顶飞扑而出,滚落在地的瞬间,两人同时开枪。
一时间,昏暗的房间里,枪声连绵不绝,子弹纵横飞梭,人影混乱交错,谁都没时间思考,甚至都没有机会好好看清眼前闪过的身影到底是谁,只剩本能。
几秒过后,枪声骤歇。
本就有些杂乱的屋子里,此时更加杂乱了。
地面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如此一来,此时这房间里,飞鹰的人反而只剩下了三个,倒是钟远这边,却还有四个。
可是,屋外却已有脚步声靠近,白家的人来了。
“钟远,你认命吧,今天你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出去的!”飞鹰躲在房间西面角落里的杂物后面,高声喊道。
钟远则笑着回答:“没关系,拉上你们几个垫背,我们今天也不算亏了!”
飞鹰那边静了一瞬后,突然大喝:“还不动手在外面看戏呢?”
门外,白家的人或蹲或站在门口两旁的走廊里。听到这话,这些人却依旧没有任何要进来的意思。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被钟远兄弟二人打怕了,再加上,这背后的白家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人手损耗太多。况且,飞鹰拿钱办事,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他和他的人都还没死,白家又何必拿自己的人去给飞鹰的人挡枪?
再一个,如今钟远他们几人都在这房间里,他们插翅难飞。
即便飞鹰他们都死了,这些人最终也难逃死路一条。到时候,他或许还得再费上几条人命,可也能省一笔钱。
如果飞鹰侥幸没死,钱有可能是没办法省了,可人手还是省下了。
所以,怎么看,他都是不亏的。
飞鹰也不傻,外面的人迟迟不进来,甚至连颗手雷都不想浪费,这背后白家的心思,他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飞鹰忽地笑了起来。
钟远听到笑声,冷声嘲讽了一句:“怎么?被气傻了?”
飞鹰没有接话。
房间里再度静了下来。
时间无声地走着。
突然,爆炸声远远而来,将这沉沉黑夜给撕了个粉碎。
如果此时钟远他们将房间西北两面挂着的黑布给扯下来的话,那么他们就能看到在湖对岸的老城区里,正有火光冲天而起。
老城区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此时火光已经蔓延了半条街了,街边停着的汽车,烧着了不少,刚才的爆炸声就是汽车爆炸传出来的。
不少身影急惶惶地冲上了街,望着大火,手足无措。
启力大厦的隔壁,福来金融中心。
顶楼并没有装修,还是原始的水泥地面。近千平的空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几根柱子之外,就只有南面的落地窗前放着的一个大真皮沙发。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对面启力大厦上闪烁的蓝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也落在这个人身上。
四十几岁的男人,有些瘦。一张五官平平无奇的脸上,大约是因为瘦的缘故,颧骨有些突出,两颊则微微凹陷,整个面容在蓝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刻薄,还有些阴沉。
他坐在那,手里夹着根雪茄正慢慢抽着。
另一边的沙发上,放着个托盘,上面有酒,有冰桶。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斜对面的启力大厦的某一层,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都是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的戏谑和讥讽。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像是被人搅了独处的雅兴一般有些不悦,却并无任何对形势的忧虑。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男人接起电话,淡淡问道:“怎么了?”
“老城区那边出事了,幸福街着火了,火势很大。如果不能及时扑灭的话,恐怕整条街都得全烧完。您看,要不要调一些人过去灭火?”电话那头的人,问得小心翼翼。
男人冷笑了起来,道:“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再从营地那边调一个排的人过去帮忙灭火就行。至于启力这边的人手……对方既然想调虎离山,那你就将计就计。抽掉一半人手,给他们放两个口子,让他们进去。到时候,人一进去,你就关门打狗!今天,这批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电话那头的人不敢多言,应下后,忙挂了电话。
男人伸手拿过一旁的酒杯抿了一口酒后,笑了起来。
当初,盛兴海跟他说,这个钟远十分厉害。他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几分钟后。
躲在车里的方秦发现前面街口戒严的人跑了。看他们匆匆忙忙,相互呼喊着跑开的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
方秦看着他们离开,再看看前方那空荡荡的街口,心头不由得有点蠢蠢欲动。
可他能被吴江选中带来参与这次的行动,必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前方的戏做得再好,可这么明晃晃地露个口子在这,傻子才会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
方秦哼了一声后,低头拿出手机,给蒋衡发了条消息。
此时,蒋衡正在幸福街附近。
幸福街的火是他放的不假,可之所以会起得这么快,却跟他没什么关系。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总算是开始动手了。
不过,就这么点可不够!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两下,蒋衡掏出来看了一下后,回了一个字:等。收起手机后,他又转身往另一条街走去。
启力大厦内。
三楼西南角的卫生间里,八个人或坐或站地挤在并不大的空间里,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是尽量收着的。
可,这样的等,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看似漫漫无期的等待,再加上这闷热拥挤的处境,让他们愈发的焦虑。
有人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人开了头,自然有人跟。
“要不开门看上一眼?”
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听到这话,转头瞪了他一眼:“开门就是死,你去开!”
那人顿时悻悻,其他原本想说话的人,此时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可,实际上,此时这楼里的人,无人在意他们死活。
他们原本就不是重点。
他们这些人,还有一开始就在这楼里的那些管理人员,包括楼下那两个保安,其实都是诱饵。
为了防止钟远他们太早发现端倪,这场戏,那些人做得很真。
他们用了将近百来条人命,搭了这样的一个戏台,这戏台上的一切都是真的。
人命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只要他们想,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性命,可以为他们所驱使,供他们践踏,取乐。
西北角的房间里。
局面依旧僵持着。
门外的人不肯进,门内的人不肯动。
大家都在为自己打算着。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不如给我解个惑如何?万一真要是死了,也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钟远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屋内的沉默,也让这里面近乎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
这话,他用的是英文。虽然已经很多年未曾说过英文了,但当年学的底子还在,勉强凑凑,还是能凑出几个像样的句子来。
话是他对飞鹰说的!
飞鹰接得很快:“你说。”
钟远措了措辞,道:“谁花钱请你来的?还是那姓盛的?”
飞鹰沉默了一下后,道:“对!”
钟远没再问下去。
他记得,之前吴江说过,这启力大厦是白家老二白正和和一个马来老板一起投资搞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盛兴海就是马来人。
而且,当初百胜园区背后就有盛兴海的影子。
如此一来,对方能把他和吴江联系到一起,然后再利用吴江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就不稀奇了。
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吴江和沈佳之间的渊源,又是为何如此凑巧,这些事,眼前这几个拿钱办事的外国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查吴江可比他要好查。更何况,从头到尾,这沈佳和徐阳两个人,他和吴江谁都没见过。
所谓的被困,也不过只是沈佳家属那边单方的言论而已。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被困在了这启力大厦都不好说!
想到这,钟远转过头朝不远处的吴江看了一眼。
吴江察觉到后,与他对了一眼,又迅速移开了。
吴江未必知道盛兴海,但事已至此,他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个坑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开始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