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是读了十多年书才走到今天,倘若不想愧对家中爹娘,就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以免连累家人。”
有人神色纠结,有人满眼愤怒地看着栾莒。
还有人已经开始满屋子找有没有小门可以逃出去。
不过很快,就有人率先表态了。
“我觉得栾少爷说得有道理。”
众人看过去,却惊住了。
因为说话的人正是惠王前不久认回的儿子承慎。
自从上次南方水患一事后,惠王明面上就已经被划为了皇帝的人,太后对惠王便多有疏远提防。
本该派给惠王的差事从那以后也被派给了太后党派的其他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时候承慎会毅然决然地站在皇帝那边,承慎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栾莒微微眯眼,显然也有些意外。
“世子觉得我说得对?”
“当然,说起来太后的母族是我朝开国功勋,为守住山河立下汗马功劳,太后若有孩子,如今这个皇帝的位置也不会是当今圣上的。”
众人大惊。
外面还没传来确切消息,世子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众人互相看了看,惊疑不定,都不敢开口。
但连惠王的儿子都站在了太后那边,眼下的形势突然就鲜明了许多。
越来越多人开始往栾莒的方向挪动。
不能建功立业就算了,保住命才是要紧的。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佑景所在的阵营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
佑景神色淡然地望向对面,承慎就站在人群之中,朝他勾起嘴角,无声地张口:
“你死定了。”
佑景面上不显,却忍不住握了握拳。
他不怕死。
从没爹没娘到被娘亲抚养,他已经算是捡了一条命,重活了一次。
所以他不怕死。
他只怕娘亲会伤心。
外面的刀剑相接声不断,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如果是皇帝,那么佑景还有机会活下来。
如果是太后……
那他今日绝对会命丧于此。
佑景不敢想象,在家中等待着他金榜题名归去的娘亲最后迎到的只是一具尸首,该有多伤心。
……所以他不能死在这儿。
气氛僵持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
大门被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身披软甲的男子。
男子逆光而立,屋里众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佑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直到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众人才看到他的模样。
“……惠王殿下?”
“给殿下请安!”
屋里呼啦啦跪倒了一群人,惠王将手里的剑随手一掷,剑尖扎进地面,众人心里一颤。
紧接着,惠王温和中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崩,太后娘娘将扶持三皇子继位。”
“诸位可以回家等候消息了。”
陛下……
驾崩……
这四个字重重地敲在屋内每个人心里。
站在栾莒身后的人们暗暗松了口气,为自己死里逃生而庆幸。
而佑景身边的几人却面色灰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栾莒率先起身,笑着拱手道:“多谢惠王殿下保护太后娘娘,我等也总算能安下心了。”
惠王缓声笑道:“是太后娘娘得上天庇佑罢了。”
栾莒率先挺着胸膛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其余的人也立刻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子。
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承慎和佑景几人。
承慎站在惠王身侧,望向佑景,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
佑景闭了闭眼。
下一瞬,却听惠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走吗?”
佑景有些惊诧地睁眼看向惠王。
惠王一脸平静,而他身边的承慎却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父王,他们没有站在太后这边,便是乱臣贼子,为什么要留他们?”
惠王看了他一眼:“我之前说过,凡事要以善为先,他们只是站错了队,又都只是读书人,何必赶尽杀绝呢?”
说着,惠王给身边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护送佑景等人离开。
承慎瞪大了眼睛看了惠王许久,却冷笑一声:“父王何苦那这种话来搪塞我,您不过就是想留陈佑景一命罢了。”
“事到如今,您还想骗我吗?”
“我已经着手查过,陈佑景出生那年,您名下位于京城郊外的一个庄子里,有一女子诞下了一个男婴。”
“这个男婴,就是陈佑景吧?”
“那位女子,怕不就是您在外面养的外室!”
殿内外的侍卫听到承慎的冷声质问,纷纷低头噤声不敢言。
半晌,只听惠王略带痛苦的声音响起:“承慎,不要说了。”
“我只是一时犯错,我最爱的人只有你母亲。”
承慎眸光一动,即使被他说中,他还是难掩诧异。
事实居然真如他所说?
佑景竟真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承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明白。
“佑景不会跟你争任何东西,我只是想留他一命罢了。”
惠王叹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承慎的肩膀:“除了佑景的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拿到的。”
承慎抿了抿唇。
如果惠王说的都是真的,那就难怪惠王会那么护着佑景,怎么都不肯让他杀了佑景。
既然如此,承慎在实力超过惠王之前,恐怕也无法对佑景下手了。
但惠王方才承诺他的话又让他稍稍平复下来情绪。
他想要的,不过是陈映晚原谅自己罢了。
虽然走到了这一步,陈映晚大概对自己多有怨怼。
但承慎相信他会让娘亲看到自己诚意的,就像当年娘亲对自己那么耐心温柔一样,他会学着乌鸦反哺同样认真对待娘亲,直到冰雪消融的那一天。
承慎有足够的信心,他会用自己余下的一生偿还自己的过错。
“……好。”
承慎到底还是点头应下。
惠王松了口气,带着承慎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的佑景被送出宫门,却没有回到原来的马车上。
他被人单独带到一辆陌生的马车上,马车一路颠簸,总算停下。
外面传来交谈的人声,隔着帘子听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佑景捏着袖子里的暗箭,死死地盯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