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鸣响起,并非巨响,却震得在场所有人神魂都为之一荡!
笼罩在玉摇光识海深处那道古老阴毒的封印,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坚冰,核心节点瞬间被太虚剑气蕴含的无上破邪之力击穿,无数的黑色符文如同潮水般崩解、消散。
“噗!”玉摇光猛地喷出一小口带着冰晶寒气的淤血,身体剧烈一晃,若非有谢琢光的本源之力托着,几乎软倒。
“摇光!”宿诀再也忍不住,就要冲上前。
“等等!”乌竹眠和谢琢光同时喝止,封印核心虽破,但余毒仍在,妖丹压制未解,虚假记忆也尚未完全清除。
此刻玉摇光的神魂正处于最脆弱、最混乱的过渡期。
果然,玉摇光喷出淤血后,眼神瞬间变得极其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她周身的阴寒气息开始剧烈波动,时而强盛,时而微弱。
“妖丹!寒魄冰晶的压制松动了!”谢琢光沉声道。
乌竹眠反应极快,她并指如剑,指尖再次凝聚剑气,这一次的目标,是玉摇光丹田气海深处那颗被层层阴寒药力包裹、沉寂黯淡的妖丹。
“二师姐,坚持住!我带你回家!”乌竹眠的声音带着强大的信念,直贯玉摇光混乱的识海。
与此同时,她的剑气化作无数温暖坚韧的细丝,如同春风化雨,轻柔而坚定地缠绕上那颗沉寂的妖丹,开始剥离、炼化那积累了十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寒魄冰晶之力。
这个过程比破除神魂封印更加凶险,妖丹是九尾狐族的力量核心,本就因重伤而脆弱,此刻在药力被剥离的瞬间,沉寂的妖力如同被唤醒的火山,开始本能地躁动和反扑,
“唔……”
玉摇光发出更加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股强大却混乱的妖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溢出,在她身后形成了模糊的、摇曳的狐尾虚影,时聚时散。
她清冷绝美的面容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属于九尾狐族的妖纹,若隐若现。
宿诀看得肝胆俱裂,恨不能以身相代。李小楼更是捂住了嘴,眼泪无声滑落。
“阿眠,引!”谢琢光低喝一声,太虚剑的本源守护之力陡然一变,从纯粹的守护,化为引导。
浩瀚精纯的天地灵力被他强行抽取、提纯,源源不断地注入乌竹眠体内,支撑着她那庞大而精细的消耗。
乌竹眠心领神会,她以自身为桥梁,将谢琢光引导来的精纯灵力,混合着自己精纯的剑元,化作一股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洪流,小心翼翼地注入玉摇光躁动的妖丹之中。
如同久旱逢甘霖,玉摇光那颗黯淡破碎的妖丹,在接触到这股精纯温和、带着同源守护之意的力量时,剧烈的躁动竟奇迹般地开始平复。
顽固的寒魄冰晶之力在太虚剑气无坚不摧的意志和这充满生机的力量冲刷下,如同积雪消融般迅速瓦解消散。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从玉摇光周身毛孔逸散出来,水月居内的温度再次骤降,地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霜。
但随着寒气的排出,她原本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反而开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健康的红晕。
她身后那模糊的狐尾虚影,也渐渐变得凝实了一些,虽然依旧只有一两条的轮廓,却不再随时溃散。
最关键的一步,妖丹压制被破除了。
乌竹眠和谢琢光同时松了口气,但精神依旧高度紧绷。
还有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梳理混乱的记忆,唤醒被深埋的“玉摇光”。
此刻的玉摇光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
核心封印破除之后,她身上的妖力开始复苏,那些被师权强行灌输的、关于“阿虞”和“师权妻子”的虚假记忆开始剧烈崩塌,如同沙堡般迅速瓦解。
与此同时,她自身破碎的真实记忆碎片,如同被打乱的拼图,在混乱的识海中漂浮、冲撞,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她脆弱的神魂,让她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和痛苦。
她双手紧紧抱着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里,口中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呓语。
“寒潭、冷……”
“血、好多血……”
“阿权、药……苦……”
“尾巴、我的尾巴……”
“青荇……山……”
“眠眠……”
“阿……诀?”
当那个模糊的、带着无尽痛苦和眷恋的“诀”字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时,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宿诀的头顶。
“摇光!”宿诀再也无法控制,泪如泉涌,他猛地向前一步,却又硬生生停住,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交织,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她记得!她潜意识里还记得他!
乌竹眠也是精神大振,这个无意识呼唤出的名字,如同在混乱的记忆迷宫中点亮了一盏最明亮的灯。
“就是现在!”乌竹眠眼中神光湛然,她双手结印,太虚剑意在她周身流转,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她不再强行梳理那些碎片,而是将自己的神识,化作一道温暖、包容、充满同门情谊和坚定守护信念的桥梁,轻轻探入玉摇光混乱的识海,精准地连接上那个呼唤着“阿诀”的记忆碎片。
“二师姐,看着我,我是眠眠!”
“看看他,他是大师兄,是宿诀!是你的阿诀!”
“青荇山的雪化了,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你答应过要教阿云新剑法的!”
“你是玉摇光!是九尾狐族的圣女,青荇山的二师姐,是我们的骄傲!”
乌竹眠的声音,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带着强大的神识力量,一遍遍地在玉摇光的识海中回响。
她将那些属于“玉摇光”的、带着温度的真实记忆,通过那道神识桥梁,源源不断地、轻柔地注入那片混乱的海洋。
同时,谢琢光也配合着,将太虚剑那守护本源的力量,化作最纯净的灵魂抚慰剂,滋养着玉摇光每一片飘荡的记忆碎片,抚平其上的裂痕,增强其光芒。
李小楼也明白了,她抹着眼泪,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地喊道:“二师姐!我是阿云啊!你答应我的烟花还没看呢!你快点好起来!快醒醒啊!”
宿诀看着玉摇光痛苦挣扎的模样,听着她无意识唤出的名字,听着乌竹眠和李小楼饱含深情的呼唤,积压了百年的心酸、痛苦、思念、自责……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不再压抑自己,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加入其中:“摇光,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寒潭底很冷是不是?别怕,我来了,是阿诀来了……”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
“等你好了,我们回家……回青荇山……后山的桃树……我……我给你重新种一片……”
“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再也不会了……”
那一声声饱含血泪的呼唤,如同最沉重的鼓点,敲打在玉摇光混乱的心湖上。
那些漂浮的、属于“玉摇光”的记忆碎片,在温暖神识的引导下,在同伴们饱含情感的呼唤中,在宿诀那痛彻心扉的爱意冲击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吸引,开始剧烈地震动,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光芒。
然后……如同倦鸟归巢,如同百川归海,开始朝着识海中心那个呼唤着“阿诀”的核心碎片汇聚。
“啊——”
玉摇光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却又仿佛带着解脱意味的长啸,周身混乱溢散的妖力骤然一收,身后那模糊的狐尾虚影瞬间凝实。
一条、两条……虽然依旧虚幻,且只有两条的轮廓清晰可见,看来是妖丹伤势未愈,不过还好,尾巴不再是混乱的虚影,而是带着九尾狐族特有的优雅与力量感。
她脸上若隐若现的妖纹变得清晰了一些,衬得她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丝惊心动魄的妖异之美。
最关键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原本空洞、茫然、如同蒙尘琉璃珠般的眸子,此刻如同被狂风暴雨洗刷过的夜空,虽然依旧残留着巨大的痛苦和迷茫的漩涡,但最深处的混沌正在被一种锐利、清冷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所取代。
长啸过后,玉摇光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摇光!”宿诀终于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在她倒地的瞬间,将她稳稳地、颤抖地抱在了怀里。
入手是冰凉的温度和单薄的身躯,却让他那颗漂泊了多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他紧紧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冰冷的额发上。
玉摇光并未完全昏厥,只是极度虚弱,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睁开眼,却力不从心。
被宿诀抱住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先是本能地一僵,但那股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气息、滚烫的泪水和压抑着无尽痛苦的哽咽呼唤……让她本能地放松了下来。
玉摇光她没有挣扎,只是极其虚弱地、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将脸深深埋进了宿诀的胸膛,发出一声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的呜咽。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用微弱的力道抓住了宿诀胸前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宿诀浑身剧震。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脆弱却不再全然陌生的依赖姿态,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痛楚交织,让他只能将她抱得更紧,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要分离。
“回……家……”一道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词语,从玉摇光的口中溢出。
看着相拥的两人,乌竹眠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开,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谢琢光无声靠近,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后腰,精纯温和的灵力渡入她体内,帮她平复着巨大的消耗。乌竹眠侧头看向他,眼中难得露出一丝疲惫的依赖和安心。
李小楼早已哭成了泪人,此刻却是喜极而泣。
师衡夫妇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师权所作所为的痛恨和羞愧,也有对玉摇光终于挣脱牢笼的一丝释然。
师九冬似懂非懂,但看着小叔叔被打晕,看着那个漂亮的小婶婶被红着眼睛的魔君抱着,看着大家都哭了,她也跟着小声啜泣起来。
“我们回家。”乌竹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她看向紧紧抱着玉摇光、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的宿诀:“大师兄,抱稳二师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暂且先回青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