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说着说着就要晕,晚余不知真假,只好把他扶回了寝殿,叫玉竹去传太医来给他诊脉。
太医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能操劳,要好生静养。
祁让不等晚余开口,便抢先道:“你瞧瞧,朕就说没好吧,你得留下来监督朕,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直接替朕把他们撵走,可不能由着他们折腾朕。”
晚余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被堵了回去,半晌没有言语。
什么人哪这是?
好好一个皇帝,怎么死皮赖脸的?
他在朝堂上,也是这样对付那些朝臣的吗?
晚余不想和他计较,叫人拿药来给他喝。
祁让又说手软端不动碗,非要让她喂,一碗药喂了半天才喝完。
药里有助眠的成分,他身体本就乏累,喝完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晚余在房里坐着守了他一会儿,小福子进来说徐清盏来了,有事要见皇上。
换了旁的大臣,晚余自是要回避的,听说是徐清盏,便叫小福子先不要惊动皇上,她先去问问有没有要紧事。
此时天近黄昏,雨又一阵紧似一阵的下起来,冷风裹挟着寒雨直往殿里涌来。
徐清盏候在殿外,身上的大红绣金蟒袍被雨打湿了半边,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轻咳。
见晚余从里面出来,他先是一愣,忙上前两步伸出手,扶着晚余迈过高高的门槛:“娘娘今日可安好?”
“还好,就是担个侍疾的名头,也不用我干什么活,上午睡了一觉,直到下午才醒。”晚余怕他担心自己,语气格外轻松。
徐清盏深深看了她两眼,也不知信没信。
晚余走到月台前去看雨:“这天总也不见晴,再这么下去,只怕京城也要淹了。”
徐清盏跟过来,笑着安慰她:“别担心,总会晴的,京城是龙气聚集之地,有皇上这真龙天子坐镇,轻易淹不了。”
龙气?
晚余听他这么说,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的竟是一条张牙舞爪发脾气的龙,不禁也笑起来。
“皇上刚吃了药睡下,你这会子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徐清盏看了眼她的笑容,欲言又止:“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了一天的折子,来和皇上汇报一下,听听皇上的意见。”
晚余敛了笑:“那我叫他起来?”
“不用,我明早再来也是一样的,让皇上好好歇息吧!”徐清盏摆摆手,语气随意。
晚余观他神色,总觉得他不像没有要紧事的样子。
可他不说,她也不好追着问,便小声和他说:“皇上下午和工部几个管水利的官员议了许久的事,看来是下决心要好好治理黄河,你手上若有这样的人才,眼下正是入场的好时机。”
徐清盏神情微动,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外面冷,你快些进去吧!”
“你也快回吧!”晚余说,“我刚才听到你咳嗽,你要多穿些衣裳,回去叫太医给你开些驱寒的药。”
“好。”徐清盏又答应一声,对她拱手作别,“娘娘请回吧,臣告退。”
晚余叫小福子撑伞去送他,见他走到远处,在伞下和小福子说了些什么,小福子连连点头应是。
晚余猜想,他肯定还是有什么要紧事的,只是怕自己担心才不肯说。
可眼下这几日,最要紧的就是灾情,他说不说自己也早已知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难不成,是沈长安出事了?
晚余心里咯噔一下。
沈长安此时正在回京途中,能出什么事呢?
路上遇到了劫匪,山洪,还是犯了什么错,染了什么病?
晚余不禁忧心忡忡。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在她看来,如果一件坏事已经发生,与其遮遮掩掩让人不安,还不如索性讲明了,让人痛也痛得脚踏实地,哭也哭得酣畅淋漓。
回到殿里,祁让还没睡醒。
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点了一盏灯,坐在床尾出神,心里胡乱猜想着,沈长安究竟出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祁让悠悠醒转,见屋里一盏孤灯,满室寂静,心里一阵慌乱,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见晚余默不作声地坐在床尾,他先是一惊,随即又松了口气,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朕差点以为你走了。”他搓了一把脸,嗓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
然而,他的问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晚余静静坐着,眼神空洞地看向虚空处,脸色也很不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祁让直觉不对,掀开被子挪到床尾,伸手去搂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晚余身子一颤,像是陡然从梦中惊醒,神情慌张地看向他。
“怎么了?”祁让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晚余轻轻摇头:“没什么,臣妾就是闲着无聊,在发呆。”
“你觉得朕会信吗?”
祁让捏住她的下巴,那双可以看透人心的凤眸直直望进她眼底,精准地捕捉到她眼中的慌乱与不安。
“说吧,什么事,别想糊弄过去,朕要听实话。”
晚余知道瞒不住他,只得实话实说:“先前徐清盏来见皇上,臣妾问他有什么事,他欲言又止的,好像有什么事不想让臣妾知道。”
“就这?”祁让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瞥了她一眼,“你傻不傻,你也说了他是来见朕的,那他要说的肯定是朝堂之事,哪一件都不能让你知道,明白吗?”
“……”晚余眨眨眼,半信半疑,“只是这样吗,臣妾怎么觉得不是这样,臣妾心里很不安,直觉这事和臣妾有关。”
祁让轻笑出声,拇指从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抚过:“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当今天下都找不出几件事是和你有关的,毕竟……”
他想说毕竟你家人都死完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收回。
晚余却追问他:“毕竟什么?”
祁让略一沉吟,手向下抚上她的肚子:“毕竟你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除了朕和这个家伙。”
“什么叫这个家伙?”晚余忍不住抗议。
祁让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朕说错了,朕重新说,除了朕和这位小公主或者小皇子。”
晚余一点也笑不出来,心中仍觉不安。
祁让见她怎么都哄不好,只得道:“你要实在不放心,朕就把徐清盏叫过来问问,倘若事情真和你有关,朕帮你摆平就是了。”
“……”晚余欲言又止。
祁让低头,用脸颊蹭她鬓发:“怎么,你不信朕?你觉得朕摆不平?”
“不是……”晚余迟疑着不敢说。
“有话就说,朕恕你无罪。”祁让说道,手指在她肚子上轻点了两下,“有这免死金牌,便是有罪,朕又能把你怎么样?”
晚余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要是和沈长安有关,皇上又当如何?”
“……”祁让揽在她肩上的手猛地一僵,话语里便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沈长安!朕倒是把他给算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