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布公,真挚庄重。
当尴尬无存,增添的是厚重的互信。
以及心照不宣的超越俗常的珍视。
郑离惊奉上平安符,“我猜王爷定是弄掉了我之前给你的符箓。”
“二大师真是料事如神。”绥王镇定的双手接过。
“激战时被大戎贼子挑破衣裳,平安符掉落难以找回。”
二大师的细心,让他感动,“多谢了,这次我一定好好收着。”
他都没想到要再请个平安符,却被二大师堪破个透。
至于布施银,他没给银子,而是把枕边腰饰上的一对拇指大的玉珠抠出来。
这对玉珠跟了他很多年,成色极好。
“这对倒映青玉珠跟你簪子翠色相仿,想来你该喜欢。”
郑离惊接过青玉珠,入手温润,色泽透亮。
观之亮眼,似有沁心生静之效。
她不客气的收下,“珠圆玉润,可盘可玩,我喜欢。”
收了布施,她就不多留了,“王爷,就此别过了。”
“好,不送,你多保重。”
“你亦如是。”
两人相视一笑,眸色坦然,如星耀闪。
就如他们当初在鲲山渡劫时,劫后余生那一笑。
如释重负。
庆幸有余。
纵使这一别,此生将命定,也无悔。
出了王爷的营帐,看到跪在外头自罚的唐进,郑离惊没有多说什么。
王爷的人,该王爷处置。
揣度主子有失分寸,虽忠心,但不堪重用。
她只能摇头表示遗憾。
在冬葵问她唐进为何被罚跪时,她就说了这么一句带着警示的话。
冬葵似有所明,抿紧嘴的点头。
表示自己绝不多话。
也不会乱揣度小姐。
郑离惊笑夸她一句你是个好的。
牵了马拿上包裹,跟送别的四师兄挥手后,离开了西北军营。
绥王的心悦,于她来说只要不成为负担,就能视为寻常。
就如绥王自己所说,人之常情也。
她控制不了别人喜不喜欢自己,但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受诱惑。
此情可贵,但不可取。
人生之得失,不看一时,当看一世。
她走得干脆利落,无愧于心。
五日后,快马追赶,终于赶上了有意等她的回程队伍。
知道她救回了绥王,大家都松了口气。
国有战事,皇子上阵。
一旦出意外,对军中士气甚为影响。
除了某些心没摆正的人,没人愿意看到绥王出事。
五月底,一行人到达岳山。
仙尊看到五弟子瘸了一条腿,微露疼惜。
“回来就好好歇养,你心正身正,已经远胜别的常人。”
这是劝慰弟子不要因为瘸了一条腿,就觉得自己不如人。
五大师心底生暖的给师尊磕头,“弟子惭愧,让师尊忧心挂虑。”
“时也命也,你的劫已过,就此潜心修行下去吧!”
“是,弟子定当静心修行。”
仙尊摆摆手让五弟子回去安心养身体。
面对骤然老去一截的弟子,她人老心发软,见之心难受。
回到岳山的隐川大修士,身心都得到彻底松弛。
即使瘸着腿走路,他也走得通身轻松。
但他的徒弟却看得心疼不已,纷纷要近前伺候,却被他一一赶走。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莫要当为师是废人。”
一句话就把弟子们打发走了。
五师兄的乐观,让郑离惊看着都赞叹。
她带着外祖和三舅舅拜见师尊。
郭家三人面对近百岁的仙尊,有些惶恐。
他们何德何能居然得到了仙尊的接见。
他们送五大师来岳山,压根没想到能上云中峰。
郭老爷子和郭老太太都是五大师的徒子徒孙用软轿抬上去的。
这会儿见到仙尊都心头激动得很。
仙尊感谢他们把自己的弟子送回来。
还留他们在云中峰住一夜,最后才与小弟子上了金顶塔上观天夜谈。
得知她用了血符救人,仙尊盯着她看良久,才问:“可有一刻心动?”
郑离惊没想到师尊会问她这话,不免生了丝尴尬。
“师尊,弟子一心向道,心无旁骛。”
仙尊微微一笑:“有心,就有情,道业并非断情路。”
这话郑离惊自然认同。
她老实说道:“绥王是个出色男儿,若我不入道门,或许会有所沦陷,但我既然立志修道,就会屏蔽情爱诱惑。”
她道心坚定,可以自发规范自己言行举止。
不生娇嗔,不生暧昧,男女一视同仁,是以并未受此事过多影响。
师尊赞赏点头:“坦然待之,方可不受困扰,世间万物万事皆该如此看待,方可修得无限,踏入虚空。”
“弟子受教!”
“既你允诺于他,等战事结束,就带他来一趟吧。”
仙尊有了见见的念头,“当今陛下也该有个决断,不可步大戎之后尘。”
老大戎王守权不立诸君的后果,是个极大警示。
郑离惊想到被四个儿子下毒的老大戎王,也深觉人心贪欲之可怕。
随即点头:“弟子铭记,等绥王归朝,会尽快带他来拜见师尊。”
“让小五也一起来。”
小五?
哦,说的是瑾王。
原先的太子人选。
“好,弟子记住了。”郑离惊明白师尊的用意。
兄弟俩人,皆需同心。
三日后,郑离惊再次离开岳山,带着外祖他们回京都。
得知父母一起来京都的郭氏,收到信起就喜悦非常。
只有武安伯心有惴惴,岳父岳母驾临是喜事,也是大事。
但是,不知自己对错的他慌啊!
是以一见到二女儿归家,把岳父岳母迎进府磕了头,就坐立不安的想跟女儿私下说话。
但刚归家的郑离惊既要应付母亲的心疼,还要安抚母亲见到外祖父母的激动情绪。
兄嫂的各种询问还有能站起来了的小侄子,都让她无暇顾及父亲的奇怪眼色。
加上大半年不见的弟弟,也话多得很。
妹妹们也各有诉说的叽叽喳喳。
等善若一家和郭家其他人赶来,更是欢声笑语的满府喧闹。
设宴接风洗尘,团聚一堂,好不喜庆。
席间说起大戎历险经过,那是远比信中所言来得惊险。
哪怕现在人已经平安回来在眼前,众人也都听得心发悬的生出后怕。
郭氏这一天是喜极而泣的哭了几场。
因着一脸喜色掩盖了病容,郭老太太瞧着女儿似乎圆润了几分,不由更添欢喜。
郭老爷子却在已是中年的女儿脸上,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爱女样子。
内心颇为难过。
这一难过,就不小心喝多了。
醉成了悲伤老父亲,大骂女婿害苦了他的女儿。
武安伯跪在岳父面上,自是愧疚难当。
往事不可逆,他对不起很多人。
如今,他更害怕自己又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