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摸有两刻钟,又找人打听了一番,终于找到夫妻俩口中的梨花胡同。
这条胡同比起旁的胡同明显宽的多,路口有一颗粗壮的梨树,树下围着几个姑娘小子在玩鸡毛毽子。
顾棠将手里的油饼掰成好几份,笑着上前分给他们,问他们这里有没有院子可以租。
分到油饼的孩子们非常高兴,让顾棠在树下等着,他们回胡同那边帮着挨家问问。
这些孩子都住在梨花胡同,对住在胡同里的人家非常熟稔,几句家家他们都认识。
顾棠坐在裸露在外的树根上,等了没多久,一群孩子便疯跑过来,说是帮她问到了。
“胡同里的郭家有院子租,就是院子小了点儿,但屋子不错,三间屋子,独门独户。”
“三间屋子?那倒是不错,我先去看看,若是屋子造的好,院子小点也不是不行。”
顾棠站起身,让孩子们领她过去。
孩子们领着人往胡同里去,一直走到胡同底,才到了郭家门前。
这条胡同是南北走向,两边房子的院门一边是朝东,一边是朝西。
郭家的院子是在西边,院门朝东。
敲开郭家院门,来开门的是郭老太。
老太太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皱纹纵横交错,但面相却是非常和善,且很喜欢孩子,给上门的孩子们,一人掏了一把炒瓜子。
拿到炒瓜子的孩子们欢快的跑走了,留顾棠一个人在郭家。
郭老太见顾棠岁数小,对于她要租房的事很是迟疑,“是你要租房?你家里爹娘呢?”
顾棠笑着张嘴胡诌:“我爹娘是做小本买卖的,这会子都在铺里忙活呢。您别看我岁数小,我七八岁上下就帮着我娘管家,到了如今,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我拿主意。”
“原是这样。我说呢,这租房可不是小事,怎么你一个孩子家独自过来。”
“没法子,家里铺子虽不大,可事却不少,我爹娘又不舍得花钱雇人,只能他们俩忙活。这顾得上铺子,就顾不上家里,只能我出头帮着管家。”
这话说到了郭老太心坎上,她年轻时也是跟着自家男人在铺子里忙活,这一忙活起来,家里自是顾不得。
她指了指郭家隔壁:“这间小院就是要租出去的,原是跟我们住的这座院子是一起的,后来我那儿子说,家里人口少,屋子白放着不住实在是可惜,不如隔开另开一门,找户租客租出去,好歹能补贴家用……”
老太太一边嘴里絮叨着,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隔壁小院的院门。
听到是大院子隔出来的小院子,姚蜜心中就有数了,这应该是靠南的倒座房。
郭家那边的屋子是坐北朝南,是座四合院,正房三间,东西厢各三间,另外还有三间倒座。
隔开的这间小院,就是将三间倒座用墙隔出去,单独形成一个小院,并另开了一个院门。
到了院里,院子确实狭窄的紧,但三间倒座还是不错的,用料都是砖瓦,这比土坯屋强多了。
等郭老太挨个将三间屋子打开,顾棠进去瞅了一眼,里面空空的,啥也没有,三间屋子也都不相通,都是一屋一门。
“这院子虽说小了点,但这三间屋子还算宽敞,隔开的话,能住下五六口人。煮饭也简单,你们可以在院里搭个棚子做灶间。对了,这院子是你租给家里人住,还是租给旁人住?”
“是给我娘那边的亲戚住,是对三兄弟,模样不太好,腿脚也不利索,但为人不错,我娘小时候早早便没了爹娘,全靠他们的爹娘养活我娘长大。
如今那三兄弟的老家遭了难,前来投奔,我娘便说给他们租间小院子,让他们先住着,等明年开春后,再托人给他们找份工作,不求挣多少铜子,只求饿不死就成。”
郭老太点头,面上没有不满,活到她这个岁数,看的不是面貌丑俊,也不是腿脚好与不好,而是人的脾性是好是坏。
只要人好,丑成夜叉她也愿意租。
顾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可以了,就这家了,难得碰到一个豁达的老太太,只要不嫌弃那三兄弟就成。
“这院子我相中了,您老说个价,若是价钱合适,我便交钱租下来!”
郭老太笑了起来:“这屋子虽是砖瓦造的,可这院子是个碍眼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多要,每个月你给一百五十个铜子就成。”
每月一百五十个铜子,这个价钱确实算不上贵,尤其是在南边这种有模有样的胡同民居里,这价钱老太太的确是没多要。
“成!既然您老实诚,那我也就不再另寻他家,就定在您这了。”
郭老太越发高兴,将手里的钥匙递给顾棠:“这钥匙你拿着,咱们找人做个见证,今儿是冬月二十,往后的每月二十我来收租子。”
市井乡民租房子没有租契一说,也没有押金,都是找个见证人,定下每月的哪一日是收租日就成,大家自觉履行契约精神。
不自觉也不行,除非是想干一锤子买卖的事,但凡是想长久收租,就得讲究诚信。
胡同里有个五十出头的老秀才,郭老太带着顾棠找到人,给了两包点心过去,那老秀才便同意做了见证人。
至于租子一次付多少,这个没什么讲究,一月一付也行,三月一给也成。
顾棠想着这快到年节了,在老秀才的见证下,干脆付了三个月的租子,给了郭老太四百五十个铜子。
郭老太是真没想到一下子能收到三个月的租子,她想着既然是给亲戚住,应当是一月一给,没想到这家对亲戚倒是大方的紧,一口气给了三个月的租子。
拎着一串串铜子,郭老太笑得露出掉了两颗牙的豁口,她将铜子送回家,之后亲自送顾棠到胡同口,看着顾棠走了她才回去。
终于将事情办妥的顾棠,一路高兴的回到自个儿的院子,路上顺便还买了一只鸡,打算炖锅鸡汤出来。
天冷的季节,热汤是最馋人的。
在灶房里烧火杀鸡的顾棠,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热水烫着鸡毛,全然将小乞儿们都忘在了脑后。
殊不知那些小乞儿们却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此时正想法设法的想将昏迷沉睡的老大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