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族老恼羞成怒,他少年时代虽正值前朝末代战火纷飞之时,但他一直活在杨家的庇护之下,即便后来杨家被康治帝针对,但杨家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地位从未动摇。
身为杨氏嫡子,杨二族老可谓金尊玉贵顺风顺水地长大,上了年岁之后,顺理成章成为杨氏一族中仅次于族长的存在,在杨氏族中乃至整个江南颐指气使,发号施令,但有不从者,皆没有好下场。
以至于让杨二族老狂妄自大,认为杀一个公主都是小事。
“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家现在虽比不得前朝鼎盛时期,也依然是江南的无冕之王!”
杨二族老傲然道,“别说只是公主与亲王,就算是武安帝,也要给我们杨家三分颜面!”
“我倒要看看,就算不补齐盐库,唐昭能拿我杨家如何?”
杨三族老冷笑,唐昭能不能拿杨家如何暂且两说,但定能治他儿子一个渎职贪墨、隐瞒不报的大罪!
到那时,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处却让其他人得了,天底下可没这样的事!
杨三族老正欲开骂,汤危满头大汗由小厮领进正厅,他来不及行礼,看向首位上闭目养神的杨帆道,“岳父大人,十五万西北军聚集南通府,就停在长江对面!”
杨帆猝然睁眼。
一直作壁上观的杨四族老与杨五族老拄着拐杖站起身,“此话当真?”
汤危重重点头,“苏州府收到朝廷传报,西北军将于七日后过江,让苏州府提前做好准备!”
杨大老爷焦急问,“父亲,我们怎么办?”
“强龙要压地头蛇了”,杨帆叹息,“后生可畏啊。”
“大哥,这时候就别感慨了!”杨五族老用拐杖重重敲地,“朝廷这是明摆在警告杨家,要么将盐还回盐库,要么四大家族遭遇兵祸!”
杨二族老喘着粗气,“那个毒妇果真是蛇蝎心肠!”
江南已经和平了数十年,江南军队早已糜烂腐败,别说是与骁勇善战的西北军打仗,就算是与洛阳守备军开战,都未必能赢。
更何况,如今杨家明面上已经不能指挥动江南军队了。
杨帆转动手中沉香木佛珠,“派人去买盐吧。”
杨三族老询问,“是去高家盐铺,还是去其他三家?”
“姜家、金家、邹家的盐矿补自家的缺口都来不及,哪有多余的盐卖给我们?”杨帆目光幽远,“去高家盐铺吧。”
杨五族老正欲开口,就听杨帆继续道,“买盐的钱,由各房均摊。”
“不行!”杨二族老叫道,“我家都出了一百万斤的矿盐,凭什么还要掏钱?”杨二族老指着杨五族老不平,“为什么老五不出盐?”
杨五族老试图讲道理,“我家名下连盐矿都没有,怎么出盐?”
杨二族老啐了一口,“呸!老五你糊弄谁呢?你家没盐矿?当初老爷子临死前,特意留给三叔一座刚发掘的盐矿,就在滁州府定远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五族老下意识去看杨帆,见杨帆面色沉静,似早已知情,又似什么也不知道,他攥紧拐杖,否认道,“二哥请慎言,祖父临死前大家都在床前侍奉,怎么其他人都没听说祖父留给我爹盐矿?”
“祖父是偷偷留给三叔的,自然不能大咧咧说出来”,杨二族老一脸骄傲道,“是我儿时趴在祖父床下偷听到的。”
“你不承认也没事,大哥派人去信给定远县,让县令查清楚,看那盐矿是不是在老五名下!”
杨五族老嘴唇发白,他太清楚族长的手段,一旦族长去查,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定远县的盐矿”,他口里发涩,“已经被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卖了抵债。”
杨五族老这一支子嗣单薄,自他父亲起便是一脉单传,面对唯一的孙儿,难免溺爱了些。
不出意外,养出了个无法无天、吃喝嫖赌俱全的二世祖。
两个月前,杨十九在地下赌场赌红了眼,输了足足一百五十万两!他虽被气的恨不得打死那个小畜牲,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赌坊的人杀了唯一的孙儿。
没办法,他只能想办法筹钱。
杨家虽钱财无数,但大多是田地商铺这些不动产,他们身为族人,只有经营权,没有变卖的资格。
赌坊越催越紧,甚至扬言要上杨家老宅要账,为了保住孙儿的命,他忍痛交出安定县盐矿的开采权。
对上杨帆阴鸷的双眼,杨五族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族长,我只有十九这么一个独孙,十九是一时糊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他这一次吧!”
杨帆紧闭双眼,怪不得唐昭敢在此时对杨家发难,原来是杨家自己出了大纰漏!
可这样隐秘的事,老五连他都瞒得死死的,唐昭又怎么会知晓?
杨帆心里霎时一片冰冷。
看来姜家说的没错,武安帝想整治江南,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先是盐政,之后又是什么?杨帆心乱如麻。
“大哥”,杨五族老还在苦苦哀求。
“既然五弟如此豪富,那便负责筹备三百万斤官盐吧。”
杨五族老如坠冰窟。
“剩下一百万斤官盐,老二家出了。”
“大哥!”杨二族老不满。
杨帆安抚,“这事过后,盐运使司主事一职,由二房出人接任。”
杨二族老阴着脸,三十万两买一个四品的盐运使司的主事,说到底还是吃亏。
但杨二族老不敢再抱怨。
大哥的表情虽然还是一贯的平静淡然,但他却是敏锐感觉到,大哥现在很生气。
而大哥上一次这么生气,还是康治帝明令禁止杨氏子弟入军营时。
想起当年的事,杨二族老打了一个冷颤。
杨帆扬手赶人,“各自下去忙吧!”
一瞬间人走的干干净净,大堂里只剩下杨帆父子二人。
砰!
竹间远鹤琉璃杯的碎片溅地满地都是。
杨大老爷劝道,“父亲息怒。”
“黄毛小儿,竟然目中无人”,杨帆鼻腔发出一声冷哼,“老大,去,让他们知道,我杨家不是任人拿捏的!”
“儿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