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走到终结时,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回顾人生是否还有什么遗憾……
等盛白躺在病床前时,他最后瞳孔聚焦的视线依旧定格在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
他似乎还记得,那张脸会做出各种古灵精怪的表情,笑起来时会有浅淡的梨涡,此时她却双目赤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让盛白心尖酸涩,他努力想抬起手,却有无力垂下。
在生命交错的瞬间,一双温暖有力的掌心抓住他的手腕。
遗憾吗?
盛白在恍惚时才敢确定,他是遗憾的。
遗憾什么呢?
他应该成为放荡不羁的大少爷,在完成培养家族继承人这个任务后去探索全世界,到底什么时候被改变的呢……
那是因为乔安的出现,他开始接触到隐藏在人性下的黑暗面,为了有能力保护所有人,他开始改变自己,穿着西装,拥有权利,争名逐利。
“小祖宗……”
盛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喊过乔安了,因为她的模样不会随着时间变化后,她也逐渐沉稳,不再高调,生怕被人发现。
呢喃的声音极轻,谁都没注意到,乔安却将脸凑到盛白身边。
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带着野草的清新,像自由的风般席卷而来,盛白指尖微微颤抖。
这就是他的遗憾,那些隐藏在无数陪伴下的心意,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
最开始相遇时,他是惧怕的,崇拜的,乔安想冲破所有认知,跨越维度,像神明般降临在生命中的特殊存在。
那个时候盛白不敢有任何想法,只想跟在乔安身边去探索这个世界,感受更多刺激的冒险。
他努力健身,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助理忙前忙后,还依旧乐此不疲。
在经历过无数事情后,他也知道乔安身上隐藏的秘密,不问不说,假装看不见是彼此之间的默契。
他们跨越过山河,经历过生死,每次都是乔安挡在他面前,盛白心里开始不服气,他也想要保护他……
因为这种不甘心,他逐渐改变,成为小盛总,成为盛总,按部就班结婚,培养出完美的继承人,然后逐渐淡出乔安的生活圈,年轻时悸动被一点点埋藏在灵魂深处。
可是当生命即将结束时,他才猛然惊醒……
什么遗憾?什么悸动?
在他垂垂老矣的生命中破土而出,那是他的爱慕。
是的,他似乎爱着乔安,那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偏爱,却被他视而不见。
身为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谁鞍前马后过?
乔安可以!
他会细心照顾乔安所有小习惯,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准备多少才能让她不至于饿肚子,从衣服尺寸到如何照顾她身边那些小动物,似乎就没有盛白不清楚的事情。
哪怕后来盛白事业版图不断扩张,乔安依旧拥有最高通行权,专属她的电梯卡,只要她想来,永远不会有任何人会阻拦。
那个时候,他还会喊着她小祖宗,为她抬手擦汗,嘱咐着下次喊司机接她。
这种亲昵与偏爱是公司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却只有盛白将这些归属成朋友。
难怪结婚后,妻子总是不安,强烈要求搬出别墅,不肯融入这个大家庭。
最开始盛白还有些疑惑,除了丁逢春是单身外,乔安和慕子默,林涵和季阳,谢山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不知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原来只有他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原来只有他傻乎乎的将所有的感情掩埋在过往的记忆中。
曾经他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也会记住别人的口味,为她亲自在野外生火做饭,生怕她会饿肚子,在危险的地方也会陪着她一路前行,似乎只要看见她的身影就不会惧怕,这段经历中到底有多少亲密呢?
他们睡过一个帐篷,无数次拥抱,他熟悉她的味道,感受过她的温度,却从来没有勇气承认这段感情。
哪怕到人生最后时,他也没有勇气开口,所有的遗憾哽咽住,让他呼吸越发困难,却不肯闭眼,挣扎着,痛苦着。
可惜,人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在盛白还在后悔时,耳边却响起少女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没事的,盛白,人生没有离别,只有重逢,相信我,我们会在下个维度再次相遇的……”
是的,对于乔安来说,人生很漫长,她甚至没有衰老的迹象。
也许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等盛平长大后,她会再次出发,成为自由的风去追求全新的世界。
“如果能重逢,请告诉那个我,勇敢点!”
这是盛白最后留下的声音,他希望再次重逢时,可以勇敢点,看清自己的心,不能每一次都只徒增遗憾。
乔安矗立在病床前,看着盛白的呼吸一点点停止,她忍不住闭上眼。
对于生命极其漫长的人来说,眼睁睁看着身边人离开时非常残忍的事情,尤其是乔安需要一次次经历。
盛平站在母亲身后,他声音干涩,所有安慰的言语都堵在喉咙中,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曾经的乔安不懂生离死别有什么可伤心的,因为在那个星际时代,她没有认真意义上的家人,她似乎每天都在四处厮杀作死,人生快哉,打不过就自爆,只要肆意就足够了。
可是在蓝星上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安逸幸福的,让她心生眷恋,舍不得离开。
哪怕她舍不得,最后依旧是看着他们一个个与自己离别。
就在离开病房后,乔安才注意到外面的一群人,那些都是盛家的亲属,最前面是他的妻子,还有子女,盛白跟她育有两子一女,现在还有四五个孙子孙女之类的,的确算是大家族了。
红着眼眶的老人看着乔安依旧未曾有任何改变的容貌,所有的悲伤最终化作叹息。
“我终于知道他守了一辈子的秘密是什么了……”
那是他年少轻狂时没有勇气迈出的一步,让他抱憾终身却有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