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顺着小巷绕着人群往前走，转了个弯，刚好能看见那座献祭台，台子不高，但上面刻得密密麻麻的，全是一眼看不懂的符文。
琳梵盯着看了一眼，皱起眉，嘴里嘟囔了句：“我是真看不懂这些…看着就挺邪门的。”
还没多看两眼，就被一名穿黑袍的祭祀一把拦住：“这是仪式区，不该来的别往前凑。”
向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琳梵则抬眼看着他，没说话，轻皱了一下眉但也不是很意外，简司更是一副“你说你，我就听着”的样子，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祭祀估摸着是想吓一吓他们，结果瞪了几眼发现这仨一点都不怕，眼神还带点儿“你到底想干嘛”的味儿，他愣了下，也没继续拦，冷哼一声：“自己识趣点。”
琳梵转身拉了拉向清的袖子：“走吧，现在不是把事情闹大的时候…”
三人转头进了边上的小巷，绕着走了一段，琳梵才又开口：“你俩谁看得懂那些符？我是真看不出啥来。”
简司想了想，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点：“我以前在学院图书馆翻过一次，好像是类似的，具体忘了…但我记得那种结构，应该是跟情绪定住活人有关。”
“活人？”琳梵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不是装装样子的？”
简司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不是，那些符文似乎是真的。”
琳梵没接话，但心里有点发凉。
她不是没见过荒唐的事，可现在走到这里，眼睁睁看着一堆人把献人当成节日过，她反倒有点迷糊了，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她刚想着，巷子转角那边就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音量不高不低，正好能听清。
“哎你说，今天是不是轮到那个小孩儿了？”
“啊？是他。昨儿我在街上碰着他一眼，长得是真挺好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听话的。”
“啧，可惜了啊。”
“可惜啥？反正镇上年年这样，不新鲜了。”
“也是。「天神」要人你不给，那谁保你家粮食啊？”
“说得也是，我家牛今年都没掉水沟，我妈说肯定是「天神」显灵了。”
然后一阵火星亮了一下，应该是点烟的声音。
琳梵听着这话，心里更沉了。她其实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踩到什么黏糊糊的地面，你一开始以为那是泥，结果低头一看，是血。
她低声道：“他们就这么说着把人送出去，跟讲今天的菜市场谁卖苹果似的。”
简司低声应了一句：“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向清皱了下眉：“这小镇…看着越正常，似乎就越不对劲。”
琳梵没说话了，她瞥了眼一旁几个忠诚者，既然这事跟他们有点关系，那正好也是看看他们做事风格的时候…
她又看向远处的台子，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你们信这什么「天神」吗？”
向清随口回：“不信。”
简司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琳梵盯着前方的台子，眉头拧了起来：“那为什么……非得牺牲一个人？而且每年都是年轻人。忠诚者弄这一套到底图什么？”
她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压着的锋利：“这镇子的百姓怎么就这么信他们？而且完全没质疑？”
她转头看了看两人，语气放缓了点：“你们不觉得怪吗？”
简司沉默了一下，没立刻回应，像在权衡。
“可是好奇的话，”他顿了顿，眼神闪了闪，“不就容易卷进去更多事吗？”
向清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我们现在惹的事还不多？”
简司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轻轻点头：“嗯……我也不想看着一个孩子就这样死。”
琳梵没说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心底确认了什么。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说，就默认了一个决定：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前方的钟声响了一下，像是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人群开始安静，纷纷抬头看向台子，三人却没跟着往前挤。
琳梵目光往后台方向扫了扫，随后垂眸，唤了一声：“栎。”
一道轻微的波动间，一只白得过分、毛绒绒的东西从她袖口里窜出来，在她肩头跳了一下，慢悠悠坐着，尾巴甩了两下。
“去后台看看。”琳梵低声说。
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动。
琳梵看它一眼，补了句：“拜托你了，别引起注意。”
“哼。”栎抖了抖毛，声音带着一贯的嫌弃劲儿，“我可是绪宠，又不是什么情报员……”
说着却已经伸了个懒腰，尾巴一甩，从她肩上蹭下来，跳进旁边墙缝，几下不见了踪影。
向清看着那一团毛球消失的方向，低声感叹：“脾气不小。”
简司轻声：“它……其实挺靠谱的。”
琳梵没回应，只是看着帷幕后逐渐模糊的人影，语气不动声色：“希望这次，我们能赶得上。”
……
祭坛前的钟声接连响了三下，像是敲在人的心头。
“开始了。”向清小声说了句，声音轻得几乎被人群淹没。
周围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男人、女人、小孩儿，叽叽喳喳议论着，有人踩了人一脚，有小孩哭闹，也有老头拿着拐杖踮着脚想看前面。
有个妇人不小心撞了琳梵一下，还回头白了她一眼：“站这干嘛，挡着路了。”
琳梵没理她，目光一直盯着祭坛。她穿着那件黑斗篷，在人群里其实不算显眼。
但刚才被撞了一下，斗篷往后一滑，帽子险些掉下来。她手一抬压住帽檐，往后扯了扯，低声吐气：“这人太多了，乱。”
简司点头：“大家……都想看个热闹。”
“是热闹吗？”琳梵喃了一句，眼神依旧没移开，“是看人怎么被‘神’吃了吧。”
向清凑过来低声说：“台子那边，好像开始了。”
只见祭坛上，一名身形高瘦的祭祀走上前，披着长长的红黑斗篷。
他脚步一顿，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转圈、挥手、跺脚，那舞步看起来像某种古老的仪式，笨重却极具节奏。
旁边的几名助手也上前，一人端来一个铜盘，里面摆着各种食物，有肉干，有甜酒，还有几朵不知名的深色花。
人群开始发出低低的赞叹声，前排有人拍手，还有小孩激动得大喊：“「天神」来啦「天神」来啦！”
“嘘！”有大人赶紧捂住孩子嘴，“这是神明的时辰，不能乱叫。”
祭祀跳了几圈，站定，抬起双手，开口时声音拉得极长：
“今日，是我们献上诚意、交换安宁的时刻！”
“愿天神听见我们的召唤！”
“愿镇子继续平安无事！”
“愿梦中的孩子，被温柔带走！”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去，只有钟声在远处回荡。
琳梵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人群边上，眼神始终没离开后台那块被帷幕隔着的地方。她的手指一直揣在斗篷里，轻轻摩挲着指节。
她在等…
等栎回来。
“该回来了吧……”她低声念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