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就这样看着苏温言，苏温言喝了一口肉汤，向着远处拐角的店家呼喊到：“店家，再来碗羊肉汤。”苏温言的声音悠悠飘荡，向着拐角传去。
“好嘞客官，马上就来。”那店家也是听见了苏温言的话，高声应和道。
苏温言又转头看向那小乞丐，笑着说道：“这羊肉汤还不错，我再给你点上一碗。”
小乞丐听到这里，连忙摇头说道：“公子，我吃饱了，够了我不用这么多，还是公子你喝吧。”
小乞丐没有了之前的磕巴，他也算是放下了戒备，向着苏温言小声开口说道。
“没事，这肉饼太干，喝点汤顺顺才是最好的，你汤喝完了，等一下噎着了都没东西喝。”苏温言淡淡开口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听见苏温言的话，那小乞丐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温言看见对方的模样，也知晓对方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不少，于是他便准备趁热打铁，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我有事情问你，你知道的就点点头，不知道的就摇头。懂了吗？”
小乞丐猛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此时他的嘴里还叼着肉饼，肉饼被咬得咔嚓咔嚓。
““客官您的汤。” 店家端着个粗瓷碗快步走来，碗沿还沾着圈奶白的油花，里头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苏温言从钱袋里摸出两个铜板递过去，铜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店家笑眯眯地接了，用抹布擦了擦围裙上的油渍：“这汤刚从锅里舀出来的，滚烫着呢，小郎君慢些喝。”
小乞丐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羊汤，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苏温言把汤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青瓷汤匙碰在碗壁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对方告退后，苏温言才开口说道：“这里以前的乞丐多吗？十年前，几年前的都行。”
那小乞丐想了想，点了点头。他就按照苏温言说的，一边吃饭一边点头，他也不抬头，只是库库的吃着手中的肉饼。
肉饼里的油脂和肉粒让小乞丐眼里冒光，嘴里就像是满是肉香和油香，简直是人间美味。
“那你知道以前那些乞丐，现在去哪儿了吗？”苏温言继续问着，他一边问着，一边还是将自己吃的那块放在了嘴边咬了一口，他不会浪费粮食。
小乞丐愣了一下，他停下了往嘴里面塞烧饼的动作，想了一会，继续点头。
苏温言听到这里，心中也是觉得问对了，他笑着继续轻声开口说道：“好，我知晓了，那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一边吃，一边想清楚给我讲讲，我有些好奇。”
那小乞丐吃饼的动作又再一次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吃了，而是看向了苏温言，看他下一步会问什么。
苏温言知晓这小乞丐在看他，但他没有着急，而是慢慢将嘴中的烧饼细细咬碎，然后混着一口羊肉汤咽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才开口笑着说道：“那你在街上这么久，知道他们是跑哪儿去了吗？”
那小乞丐听着苏温言的话，点了点头，他连忙开口说道：“公子我听我爹说过，那些人好像是王家招工，招走了。”
苏温言知道对方说的爹是什么意思，那是买他来，或者将他拐来之人的称呼，这些残疾的小乞丐都是这样的被弄来的。
他们并不是天生残疾，而是这些人用了一些很残忍，让人不能细想的方式将他们变成这样的。
苏温言当然知晓这些方法，当初在北辽不知道查办了多少这样的人贩子。
最让苏温言在意的，其实是小乞丐口中的王家，王家要这些乞丐干什么？
“王家？他们把这些乞丐弄去做什么工了？弄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小乞丐在脑海中想了想，他仔细会议着之前到处听见的消息，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记得当时那些王家招工的人说是去给他们建宅子，当时好多栎阳本地的百姓想要去王家都没要。王家说看我们这些乞丐可怜，便决定用我们，让我们能吃上饭。”
小乞丐回想着当初被王家招去的乞丐，满脸羡慕，若不是自己身体残疾，是不是也被找去做工了呢？
“那那些乞丐现在人呢？”苏温言开口问道。
小乞丐被苏温言这一问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也许是被王家留下来做长工了？被王家收为奴仆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他们进去以后，便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些乞丐了。
小乞丐这个想着，摇了摇头，有些小心的开口说着：“我也不知道，可能被王家留下来了吧，反正好久都没有看见其他的乞丐了。”
苏温言听到这话，微微点了点头，他感觉知道了这些乞丐去什么地方了，那地下的城寨，洞穴是怎么来的？
“那王家招工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苏温言继续问着，他想要知道具体的时间。
“多久吗？”小乞丐想着，他将烧饼叼在嘴里，用手指在沙地上画着。
苏温言就这样看着这小乞丐在地上画着一条一条的竖线，他应当在算年月。
苏温言没有打扰他，只是慢慢的吃着手中的烧饼，这烧饼还挺好吃的。
过了一会，小乞丐抬起头来，慢慢开口说道：“是五年前，五年前的七月左右。”
苏温言听见五年这个时间，也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时间应该是新任的县令执政了一段时间后了。
苏温言也是默默将这个时间点记在了脑子里。
小乞丐看着在思考的苏温言，他小声的开口说道：“贵人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苏温言回过神来，开口继续说道：“那你知道这招工的人是王家的什么人吗？”
小乞丐想了想，似乎当日是看见了一个长相很独特的公子，似乎被他们称为三公子。
“我记得当初有王府的一个管家，还有一个被叫做三公子的人。”
三公子？苏温言感觉有一种东西浮出水面的感觉。
“那你还记得这个三公子长什么样子吗？”苏温言接着问道。
那小乞丐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记得那三公子长得很有特点，有点西域胡人的样貌，长相也很俊朗，鼻梁很挺拔。”
苏温言听着对方的话，将他与之前在洞穴中记下的那张人脸比对，感觉应当是他。但他还是没有盲目决断，他想明日再来此地，将画好的画给他看看，让他来仔细对比一下。
“明日你还在这里吗？”苏温言开口说道。
“明日吗？明日还在这里的。”那小乞丐说道。
“好，我明日接着来找你，若是我寻不到你，当去何处找你？苏温言继续开口问到。
小乞丐被苏温言的画搞懵了，明日也来找我吗，那是不是就又可以吃上好东西了？不对，你不能贪心呀如意，今天已经吃得很好了，把肉饼留点，没准这一周都不会挨饿了。
“若是找不到我，便到安乐巷六十一号找我就成。”
“你叫什么名字？”苏温言继续问道。
“我叫如意，平安如意的如意。”小乞丐笑着说道。
苏温言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将已经空了的盘子和碗给店家送了回去。
小乞丐看着怀中的烧饼，又看向了远处不断走远的苏温言，心中忍不住的酸涩起来。
他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这样平等的对待，他突然猛的想起，自己忘记了询问这位公子的、名字了。
他猛的抬头，想找到对方的身影，但却早已找不到对方，对方已经消失在了街道上。
栎阳城不大，想要找人不难，但对于一个乞丐，还是一个残疾的乞丐来说，这一切都太过异想天开了。
他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也看开了，像他这样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今日能吃到这些美味已经是赚了，不亏！
他想到这些，又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掀开，将剩下的烧饼一股脑的塞到了自己衣服的内侧，紧紧贴着自己的皮肤。
苏温言离开了这里，向着城里的书店走去，他不是去买书的，而是去买笔墨纸砚的。
他需要去找一个客栈，然后去将那个人画出来，然后明天叫如意看看，是否是他。
若就是那王家三公子，那便好办多了，只要回京，将这些呈上去，便发兵来剿灭抄家就成。
若不是，那就要继续暗中调查王家了，要不是各个势力都在看着自己的动作，都在防着自己，他也不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应对。
街角处挂着块 “清风书屋” 的匾额，墨字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推门进去时，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掌柜正趴在柜台上用蝇头小楷记账，见有客人来，抬头笑道：“公子想看些什么？新进了批江南的诗集。”
“不必，” 苏温言目光扫过书架，“取一刀宣纸，两锭徽墨，再要支兼毫笔。”
掌柜麻利地取来物件，用棉纸仔细包好：“公子是要作画？咱们这的宣纸细腻，晕染最是合适。”
苏温言付了银子，提着纸包转身出门。
太阳已经缓缓的落下山去，烈日的灼热感渐渐消散，月亮悄悄的爬上了天空，暮色也已漫上了屋檐。
苏温言在街角找了家 “迎客来” 客栈，小二见他衣着普通但却是气度不凡，忙不迭地上前开口说到：“公子，打尖还是住店呀？”小二脸上带着笑容，殷勤万分。
“住店，不需要太好，但也不能太差，银两无所谓。”苏温言淡淡开口说道。
店小二听到苏温言的话，连忙笑着说道：“中等房朝南，窗明几净，公子您瞧着合意不？”苏温言听着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你安排便是。”
“好嘞公子，那这边请。”店小二一边弯着腰，一边引着苏温言上三楼。
小二将房门打开，笑着说道：“就是这间。”说着便把钥匙交给了苏温言，苏温言伸手将钥匙拿到了手上，而后将银两也一并交给了店小二。
“好的公子，您好生休息，有什么叫我便成。”店小二向着苏温言行了一礼，而后便退了下去。
待小二退下，他反手敲了门，将纸包放在桌上。先取过砚台，往里面倒了些清水，捏起墨锭细细研磨。
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晚桂香漫开来时，他铺开宣纸，提笔蘸了蘸墨。
笔尖悬在纸上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模样，他手腕轻转，墨线在纸上流淌，很快勾勒出个模糊的轮廓。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透，只有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将那纸上人影照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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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回到了他的“家“中，说是家，其实是很多像他一样的手脚折断，不能正常活动的乞儿，他就和他们住在一起。这是一个茅草搭建的能够挡雨的小棚子，棚子不大，就十平左右，但睡着七八个人。
他们都是半大的小孩，和如意一样，被人打断了手脚，折磨成如今这般模样的。他们都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沾着灰尘和污垢。
破烂不堪的衣衫下面，是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身体，他们都是被一个人养着的，那人被叫做“花爷“，但花爷让他们管他叫爹。
如意很恨花爷，他们都是被花爷弄成这样的，还有好多和他们一样大，或者比他们小的孩子都死了，死在没有抗住段手断脚上面。
如意看着屋内的灯光熄灭，松了一口气，花爷没有将他藏的饼找到，他笑着对周围的兄弟说到：“来，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公子，给我买了三个饼，这里还剩两个半，你们拿去分了吧。”
如意的话音落下，棚子里躺着的乞儿都清醒了过来， 他们看着如意手中的烧饼，眼睛里直冒光。
如意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小女孩，他的腿断了，但双手还在，如意开口说到：“小花，你给大家分分。”
小花点了点头，嘴中“啊啊”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