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渊翻身下马,双臂一揽便将雪儿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踏入晚晴阁。
阁内红烛高烧,烛泪顺着鎏金烛台蜿蜒而下,在青玉案几上凝成血珠般的痕迹。鹅梨帐中香混着龙涎香在暖阁内氤氲,甜腻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旖旎。
四名身着淡粉轻纱的丫鬟早已跪候在屏风前,见主子进来,立即以额触地行了大礼。
为首的丫鬟云鬓高挽,发间一支银簪在行动时纹丝不动,显是练家子出身。
她膝行上前,十指如蝶般轻巧地解开雪儿染血的蹀躞带,另一个圆脸丫鬟则捧来温水浸湿的丝帕,轻轻擦拭她指尖沾染的尘土。
雪儿佯装虚弱,任由她们伺候,眸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屋内陈设,锦帐上金线绣的合欢花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床榻上铺着的竟是正红色鸳鸯锦被——这分明是新婚洞房的布置。
四名丫鬟如穿花蝴蝶般围着雪儿忙碌,动作娴熟地伺候她沐浴更衣。
莫承渊的脚步声在青石地上来回作响,他第三次抬手去摸腰间的玉佩,又强行按捺住动作,喉结上下滚动,“怎么还没好?”
过不多时,帐幔轻扬,雪儿缓步从屏风后转出,氤氲的水汽仍萦绕在她周身,将一袭素白纱衣浸得半透,隐约可见其下如玉的肌肤。
湿漉漉的长发尚未完全擦干,几缕青丝黏在修长的颈侧,发梢还滴着水珠,顺着锁骨滑入衣襟深处。
莫承渊摩挲玉佩的右手猛地一顿。
烛光下,雪儿苍白的脸色被热气蒸出几分血色,唇却仍淡得近乎透明。
那双总是凌厉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雾,眼尾泛着沐浴后的薄红,像是哭过一般。
最致命的是她身上那股冷香——白梅混着药草的气息,将满室暖昧的熏香都压了下去。
“爱妃......”莫承渊不自觉地迎上前去,雪儿却似受惊般后退半步,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足尖泛起淡淡的粉。她下意识拢紧衣襟的动作,让纱衣下的腰线越发清晰,那截细腰他一只手臂就能环住。
丫鬟们已低头退了下去,莫承渊俯身逼近,龙涎香拂过她的耳畔,“爱妃好香。”
雪儿指尖抵在他胸前,眼波流转间,唇边漾起一抹浅笑,“王爷这般心急,倒叫妾身……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嗓音轻软,指尖却不着痕迹地划过他颈侧脉搏处。
莫承渊低笑一声,左手猛然扣住她后颈,指尖陷入那处还带着水汽的肌肤。右手拇指重重碾过她微颤的唇瓣,眼底暗潮翻涌,“爱妃还在同本王演戏?本王的耐心可不太好。”
“嗯......”雪儿轻哼着偏过头,青丝扫过案几时,手指“恰好”勾住酒壶金链。琉璃酒盏应声而碎,琥珀色的流霞醉泼洒在织金地毯上,甜腻酒香瞬间盖过了帐中香。
她忽然抬手,带着香气的指尖抚上莫承渊紧蹙的眉峰,“王爷这般瞧着妾身,实在是叫人心口发慌呢。”尾音化作气声,呵出的热气瞬间染红了莫承渊的耳尖。
王爷呼吸骤然粗重,却见眼前美人忽然重影幢幢,被她柔弱无骨的手轻轻一推,他竟踉跄跌进软榻。
雪儿俯身居高临下,带着药香的青丝垂落在他颈间,冰凉指尖划过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耳畔传来蛊惑般的低语,“王爷车马劳顿,该好好歇息......”
莫承渊猛然翻身,玄色锦袍如乌云般笼罩,将雪儿牢牢困在身下。他灼热的掌心刚抚上她的腰肢,却忽觉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
烛火在他眼中化作模糊的光晕,鼻尖萦绕的白梅香突然变得刺骨冰凉。
“你......”他喉间挤出半声质问,下颌却不受控制地砸在雪儿颈窝。少女肌肤上残留的水珠沾湿他的唇,带着诡异的甜腥味。
“王爷好梦。”她附耳低语,吐息如兰。莫承渊用尽最后力气攥住她一缕青丝,却在陷入黑暗前,眼睁睁看着那缕发丝如烟般从指缝溜走。
雪儿灵巧地抽身而出,任由他沉重的身躯陷入鸳鸯锦被。她赤足踩过满地华裳,拿起梳妆台上的金步摇,步摇机关里藏着的,早已被她换上了熏香的解药。
窗外传来三声夜枭啼鸣,她推开雕花窗棂,月光为她的白衣镀上一层银边——宛如即将羽化登仙的鹤。
晨光透过纱帘洒入屋内,莫承渊缓缓睁眼,脑袋仍有些混沌。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身侧,却只触到冰凉的锦被。
抬眼望去,雪儿已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袭素白长裙,青丝半挽,正执笔描眉,镜中映出她清冷的侧颜。
“爱妃……”莫承渊嗓音低哑,勉强用手肘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间,露出他赤裸的上身。他皱了皱眉,隐约记得昨夜似有温香软玉在怀,却又像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雪儿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王爷醒了。”
此时,一队丫鬟列队入内,手捧铜盆、锦帕、衣袍,眉目低垂地伺候莫承渊洗漱更衣。
莫承渊的目光牢牢锁住雪儿,任由她们为他系好最后一根玉带。待房门轻轻合上,他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欲揽她的腰肢——
雪儿却倏然起身,后退两步,抱拳一礼,语气疏离而克制,“王爷,请自重。”
莫承渊的手僵在半空,眸色陡然阴沉,“爱妃,这一夜缠绵,转眼就翻脸无情了?”
雪儿抬眸,眼底再无昨夜的柔弱,只剩一片清冷,“王爷这‘爱妃’叫得似乎有些唐突了......”
莫承渊眯起眼,忽然低笑一声,“好,很好。”他缓步逼近的步伐带着猎食者的优雅,却在转瞬间暴起发难,一把扣住雪儿的手腕将她拽至身前,“你耍我?!”
雪儿不躲不闪,任由他钳制。晨光斜斜照在她唇角讥诮的弧度上,“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可对得住任冰为你莫氏江山出生入死?”
“你还惦记着他?”莫承渊唇角微勾,眼底却凝着寒霜,“你被人追杀命悬一线时,他在何处?他已回京数日可曾寻过你?”他忽而轻笑一声,“雪儿姑娘莫非忘了,他与公主的麟儿......都已半岁有余。”
“那又如何?”雪儿抬眸反问,眼底闪过一丝倔强。
“随本王进宫,让你看场好戏。”不等雪儿回应,他已拽着她大步向外走去。
锦缎帷幔被粗暴掀开,十二名玄甲卫齐刷刷跪地,莫承渊厉声喝道,“备辇!”掐着雪儿的手腕青筋暴起,“今日是任将军凯旋而归的庆功宴,爱妃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说着贴近她耳际,温热的吐息裹挟着森冷字句,“你的任将军......是如何妻贤子孝、其乐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