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会心一笑。
叶禄捋了捋胡子,叮嘱道:“考生手里的铜板不多,咱们先挑他们租得起的宅子去谈,定要告知户主们是要租给考生的,尽可能地帮他们争取一些好价格。”
“好!”众人异口同声。
叶倾城感动,三两步便轻跳到了两人之间,一手揽着叶禄一手揽着婉儿:“二叔父、二叔母,你们是倾城心中最好的人!”
--
除了留下驻守的郭子维,叶氏众人均分头行动。
徐宁和一户负责去谈正在寻找租客的空置宅子,叶禄和婉儿去沟通有空闲伙计房或宿舍的商铺和书塾,出租空房间这最难的部分则被叶倾城自己揽下。
叶倾城捏着手里的清单,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团,城南汝氏、康宁乌氏……这几户都是有名的望族之家,能够出租的空房间恐怕也只有下人房,下人往往鱼龙混杂,主人良善的,或许家中仆人也能耳濡目染。
倾城在清单上又扫了一圈,目光终于停在了“通义廖氏”四个字上。听闻廖氏祖上曾参与过修缮史传,想必会对读书人较为尊重。不如就从这开始吧!
想到这里,少女将纸条重新收进衣袖,便马不停蹄地向城南赶去。
随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路边酒肆里一扇半掩着的窗子突然被掩实。
酒肆中,一带着面纱的中年妇人摇晃着手里的酒樽慢慢坐了下来,尽管她遮住了半张脸,也难掩贵气。一旁的侍从虽穿着布衣,却仿若披着铠甲,身姿挺拔。他半弓着身子:“夫人,倾城娘子难得独自行动,咱们跟么?”
妇人眼角噙着目空一切的笑意,丰腴白嫩的手指摆弄着酒樽迟迟没有吭声。片刻后,她突然轻撩起面纱,将酒送入了口中。
“嘶~没想到长安竟也有如此烈酒。”
一旁的侍从忙递出丝帕,笑语道:“听闻是白玉枇杷酿的,咱们那不曾有,也是别样香甜。”
妇人轻擦了下唇侧,便将那丝帕直接丢在了地上:“酒是好酒,枇杷也是好枇杷,可惜是外来的,隔了出身与地域,就永远暖不到心里。罢了罢了~莫要自找麻烦~”
说罢,妇人突然起身,不高的个子气场却有二丈高,不怒自威。侍从们吓得齐齐半跪在地,个个埋着头好似抬起头就要被拉出去杖毙。
妇人傲然而立,满脸都挂着享受这种霸道威慑带来的满足感:“以后这种酒就不用拿给我了,备车,去叶氏瞧瞧。”
“是。”
--
玉塾。
学堂开着窗子,丝丝凉气不停地钻进屋里,让人瞌睡不了半点。吕先生领读的声音金石一般,抑扬顿挫,学子们跟着摇头晃脑,嗡嗡嘤嘤的读书声不绝于耳,唯有杜贺时不时地就向窗口瞥去,眼中期盼与失望交织。
“杜贺!”
吕先生的一声呵斥,让心不在焉的杜贺回过了神。杜贺咬着唇边,硬着头皮起身作揖:“吕先生。”
吕先生将书册背到身后,一脸不悦地走到杜贺桌旁,顺着他方才的目光看了过去:“告诉先生,窗外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啊?大考在即,你远赴长安苦读三年,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为你杜家争气么?你一向最让我放心,如今只剩这最后一月了,怎么反倒学会了这些坏毛病呢?”
杜贺闻言,脸瞬间羞得绯红:“先生,我……”
可他还未开口,坐在后面的司马就抢先蹦跶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挤过来:“吕先生,您这话可说错了。我们才是为了科考长途跋涉来此的人,他杜贺可不是,他来京师是为了他那定了亲的商户未婚妻,其次才是科考!”
说着,司马忽然提高了音量嚷嚷起来:“只不过我听说叶小娘子根本没看上咱们杜大才子,为了悔婚都躲出叶府去了!”
哈哈哈——
司马一党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邓怀之气不过,指着司马就是骂:“司马观夏,亏你还是读书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坊间传言闲人说说就算了,你身为同门,怎可以讹传讹?”
“以讹传讹?”司马冷哼一声,直接反手打开了邓怀之的手臂,“我说的是真是假,恐怕你邓怀之最清楚了!你不是也住进那叶府了么,我且问你,你在府上可有见过叶小娘子啊?”
“我……”邓怀之被怼得一时语塞,“邓某住在客房才不曾与叶小娘子碰面,况且娘子是闺阁女眷,邓某怎可轻易窥探?”
司马不以为意,听了这话越发得意起来:“切!人不在府上你当然见不到了!邓怀之啊邓怀之,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就是你身上这股穷酸又嘴硬的劲儿!”
“好了好了!都给我坐回去!”吕先生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回到案台重重地砸了几下桌面,“你们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居然教出了一群你们这样的学生!”
啪——
吕先生用力将书册摔在桌上,便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被喝得一阵沉默,见先生不见了踪影,司马第一个起身指责道:“杜贺,都是你把先生气走了,真晦气!”说罢,便带着他那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学堂中只剩下杜贺与邓怀之两人,邓怀之凑近安慰:“杜贺,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如今专心温书才是最重要的。”顿了顿,他又好奇问道,“不过,方才你在瞧什么呢?别说吕先生了,我都瞧见你瞥了好几眼。”
这时,杜贺又不甘心地瞧了窗外一眼,见仍空空荡荡不禁轻叹了口气。
“怀之,这话我只告与你,你可定要守口如瓶。”说罢,他便凑到邓怀之耳边轻语了几句。
邓怀之闻言,吓得直接从杜贺身旁退了两步远,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为一小郎君魂牵梦绕?还因昨夜留在叶府不小心爽了那男子的约而寝食难安?一整日都看不进去书?!”
哎——
杜贺懊恼地右手砸左手,又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头:“怀之,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可……可这些离谱的念头就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到他,将昨日之事与他解释一番。”
邓怀之吓得嘴巴长得老大:“杜贺啊~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急得围着杜贺连转了两圈,似是想到什么,一脸严肃地问道:“可是不对啊,你平日里都浸在学堂里读书,这小郎君是从何处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