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明白。
沈琮文属实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琮文的嘴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周围的人纷纷退了一步，生怕这个人又再一次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暴跳而起。
那到时候受到波及的可就是他们了。
毕竟之前沈琮文还在晋安一中的时候，也有一言不合就拿椅子开砸的“荣耀”时刻。
他们虽然是挺喜欢蒋大神和郁薇的，但也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彼此拼命的地步。
这么想着，本来挤到一块的人群不知不觉分开了些许。
中间那张桌子空出一大块来，没人敢靠近那两个只要对视一秒都能擦出硝烟的人。
蒋朝没有说话。
他像是一个站在无人能及之地的高位者，怜悯一般看着脚下的蝼蚁，不介意多给对方一点时间，不过也就是暴露更多的丑态。
沈琮文第一次清晰感受到，原来面子被人连同皮肉一块剥下来，是这种感受。
这个破游戏他突然不想玩了。
反正再丢脸也比不过现在。
一时之间，气氛僵持到了冰点。
“沈琮文，你又输了，你该不会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吧？”
静谧的包厢内忽然响起一道女声，打破了僵局。
十几个人哗啦啦应声转头。
徐昭昭站在原地，一手扣住下巴，皱着眉头，“你要是不想玩了，至少也得把这次的惩罚做完吧？”
赵萌脸色惊变。
他疾步走上前，扣住徐昭昭的手腕，就想把人往外带。
徐昭昭挣脱他，满脸无语：“本来就是啊，游戏是他提的，好歹像个男人一样说到做到。”
“你们这几个怂包！”她转过身，目光一一在那几张脸上扫过：“沈琮文已经不是晋安一中的人了，你们到底还在怕他什么啊？”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想法。
无一例外——
「那当然是习惯性的，出于本能对这个人的恐惧啊。」
这种恐惧早就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完全剔除。
赵萌生怕沈琮文一个不爽就站起来把徐昭昭一掌拍飞五里地，只能央求着：“姑奶奶，咱别说了行吗？”
他压低着嗓子，“那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我们何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徐昭昭胸口起伏着，还想说些什么。
蒋朝却打断了她：“的确。”
“这是我跟沈琮文需要解决的问题。”他拿起橙汁喝了口，杯子在手心打转，“你可以认输走人，反正除了丢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琮文之前所有的嘲讽，在这一刻全部还给了自己。
他已经输得那么惨了，绝对不能连这点都玩不起。
“行。”沈琮文揉了揉眼，有些颓然，“不过就是想知道秘——”
“我改主意了。”蒋朝慢条斯理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余光不动声色落在身旁少女的脸上，郁薇的脸很白，情绪也很正常，就连嘴角也没有下瘪的痕迹。
如果不是那双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他不会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可他偏偏是知道的。
郁薇在担心。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蒋朝收回视线，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
不就是一个破秘密。
他也不是非要知道。
“沈琮文。”蒋朝眼睫微垂，“我的条件是，从现在开始，关于这个秘密，闭上你的嘴，只字不提。”
郁薇松开紧咬着的下唇，转过头，有些错愕。
蒋朝他放弃了。
为了照顾她的想法，这人可以毫不犹豫扔掉到手的机会。
可郁薇不得不承认，直到刚才那一刻，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想让蒋朝知道。
只是死后重生这种事太过荒唐，可信度又有几分？
如果可以，她也想找个机会亲口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而不是让蒋朝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郁薇垂下眼眸。
熟悉的安全感在无声中包裹住她的手。
沈琮文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忽的，轻呵一声。
“我可没说过，说出来的条件还可以更改。”
想让他成为升华他们之间感情的垫脚石？
没门。
沈琮文笑：“你刚才既然已经说过条件了，我自然要按照你刚刚的要求执行。”
郁薇脸色一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沈琮文，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们吧？”沈琮文随之起身，“要让我闭嘴也行，我还是那句话，你跟我出去吃个饭，聊聊，最多半个小时，我保证安静得跟狗一样。”
郁薇幽幽看着他。
怀疑他这个人是不是认为别人脑子都比他差，所以才把他们当傻子哄。
她冷着脸坐下，双手抱臂，“你说的话有一个音节能信？”
“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沈琮文走到她面前，“而是我做不做的问题，丢脸这种事，和某些东西比起来，可太不值一提了。”
郁薇抿了抿唇，眉头锁在一起。
沈琮文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
他压低了音量，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用着只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你难道不想知道，蒋朝是怎么死的吗？”
郁薇双目倏地睁大，她的胸口快速起伏，艰难咽下舌头分泌出来的唾液。
蒋朝的死亡。
——这个还无法证实的事情，唯一的答案，就在沈琮文的口中。
郁薇僵着脸：“我不会跟你去吃饭。”
沈琮文眉头舒展：“那聊聊天？”
郁薇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就在门口。”
沈琮文眼中迸出希冀的光。
这还是郁薇在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松口。
只要松了口，就证明他还有机会。
他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不断点头。
郁薇没来得及动，手臂先一步被人握住。
蒋朝低着头，沉默片刻，无力开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跟他走。”
“我知道。”
郁薇拍拍他的手背，轻声温哄着：“我只是出去跟他说几句话，有些事情我必须搞清楚，很快，很快就回来了。”
蒋朝沉默着，手却没松。
他想问她，很快又是多快？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
他不知道。
“蒋朝。”郁薇低下头，想去对上他的眼眸，“我保证，我回来后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包括那个秘密，和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料，蒋朝却偏开头。
郁薇愣了愣。
她第一次看到对方有些幼稚的模样。
像是害怕失去某些东西，只能用拒绝沟通来留住彼此。
郁薇叹了口气，伸手包住蒋朝整颗脑袋，强势把头扭过来。
她直直望进蒋朝的眼底，“再说了，我们有自己的沟通方式，我会在心里偷偷告诉你的，就跟上次一样。”
她选在门口这么近的地点，也是因为，只要一有别的状况，蒋朝就可以及时赶过来。
可下一秒，郁薇却愣住了。
她的话似乎没有让蒋朝安心下来，反而在他的眼底，染上一抹悲伤的色彩。
“听不到了。”蒋朝哑着嗓子说。
郁薇眉头一跳，脑子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蒋朝闭了闭眼，声音破碎撕裂，像是把那颗藏了许久，藏得好好的心脏，亲手剖出来给她看。
“我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