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
夕阳在天际划拉出一条延长的橘光。
晋安一中安静了一天的校门口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铁栅在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准时拉开，摆设在学校对面的小摊传来阵阵香味，吆喝声都不用，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疲累了一天的学生自然而然被吸引，不多时，各个摊贩前头已经聚拢了一堆身穿校服的人。
郁薇端着刚煎好的香豆腐，落后蒋朝两步，跟在他后头走。
蒋朝还帮她拿着两根淀粉肠，“保密。”
他放慢脚步，想等着郁薇跟上来。
奈何都快走出一百米，某个人还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蒋朝索性停下脚步。
郁薇刚把最后一口香豆腐吃进嘴里，前头的背影停得猝不及防，她着急忙慌跟着停住，那口豆腐梗在喉咙口，差点噎死自己。
她连忙忍着烫，把那口豆腐吞了下去。
“怎么了？”她问。
难道是前面出什么事故了？
她伸长着脖子，绕过蒋朝的身体去看。
可前头除了几个脚步匆匆的同学，和两辆缓慢行驶的车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满脸疑惑，抬起头，却看到蒋朝紧紧皱着眉头。
郁薇心道不妙，小心翼翼问：“怎么这样看我？”
“郁薇。”蒋朝深深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走一起啊？”
郁薇瞪大双眼，摸不着头脑，还觉得有些委屈：“我没有啊。”
蒋朝扬眉，低头。
郁薇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塞下五个秦斐都绰绰有余。
郁薇有苦难言，有冤难平。
因为证据已经摆在了眼前，她再说什么，都没有这一大块空位来得有力。
郁薇捏着那个只剩一点汤汁的小碗，委屈巴巴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如果我说是因为你身上的光太耀眼了，让我没办法靠近，你会信吗？”
蒋朝扬了扬眉，声音温柔，话却歹毒：“你是不是觉得我到了该读书读傻了的年纪了？”
郁薇：……
她自己其实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荒唐。
郁薇踌躇在原地，被那双眼睛看得无处躲藏，只能耷拉着脑袋，掩藏越来越慌乱的心跳声。
片刻，地上的影子靠近。
一只手举到她的眼前，挪动，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郁薇看到了蒋朝眼中的柔光，他看起来有些无能为力。
“这么不喜欢我？”她听见蒋朝问，“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郁薇怔怔看着他，手上的一次性小碗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地面撞击声像是击碎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玻璃罩。
冷风一缕缕拂过，郁薇顺着气，整个鼻息间都充斥着少年清冽的气息。
天黑了，有点冷。
她忍不住想，可整个身体都好烫。
郁薇指尖颤了颤，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
抓住他。
心跳声越来越快，喉咙吞咽了好几下，逐渐盖不住心底的秘密。
她伸手探出几厘米。
一阵冷风猛烈吹来。
身前的袖子却与她擦肩而过，蒋朝突然松开了手。
郁薇倏地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些什么，整张脸烫得发麻，恨不得刨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土里。
被躲过去了……
被拒绝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堵回去了……
郁薇呼出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碗，想借着扔垃圾的空隙，缓解一下尴尬。
她快步离开这个伤心地，走到两米外的垃圾桶前，盯着那个刚被清理过的垃圾桶，把碗往里头狠狠一丢。
等到心情平复，才转过身。
脚步却一顿。
蒋朝不知何时跟着她过来，就站在距离她两步距离的地方。
身上的校服外套被他脱下，拿在手上。
“你怎么——”
郁薇硬生生止住了话，看着蒋朝走到她的面前，将手上的校服摊开，在她头顶盘旋一圈，稳稳当当盖在了她的肩上。
“刚刚说的话都是逗你的。”蒋朝垂着眸，“我没觉得你讨厌我。”
“我只是不想你说我端着。”
“也不想你说我不好靠近。”
郁薇抬手蹭了蹭鼻子：“我没说过。”
蒋朝沉沉看着她，“但你想过。”
片刻，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还想过很多次。”
郁薇哑口无言。
好吧。
她居然没办法反驳一个字。
蒋朝拉着校服门襟，把袖子的口对准了她，“伸手。”
郁薇沉默着把手臂穿进袖子里，另一边如法炮制，单薄却不透风的校服把她整个上半身完整包裹在里面。
蒋朝转手捏住拉链，扣好拉链头，拉到顶端。
这才把手里的淀粉肠递到她的面前。
“而且。”
与此同时，蒋朝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说了两个字，又顿了顿。
像是在心里和某些想法正在拉扯，他面色凝重，久久才吐出一口气，做下了决定。
蒋朝眸光微凛，继续说道：“我只是怕你有些冷，想先把校服给你穿上。”
他不动声色观察着郁薇脸上的表情，见那张精致的小脸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才彻底放松下来。
“我没有躲开你的手，更不可能想着要拒绝你。”
他抬起手，护在后脖颈处，捏了捏发僵的颈肉。
沉默片刻，终于朝郁薇伸出试探的手。
“如果你要是想牵手，现在也可以。”
“不过我现在有点紧张，整个手心都是汗，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郁薇看着他肉眼可见的紧张，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原来平时沉着冷静到一丝不苟的蒋大佬也会有看起来笨笨的一面。
她上辈子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郁薇接过那根淀粉肠，轻哼一声，“很嫌弃。”
可脸上不知不觉勾起的唇角却怎么也看不出任何嫌弃的样子。
郁薇握拳挡在唇前，用物理手段遮住了怎么也藏不住的笑。
她绕过蒋朝，作势要走。
蒋朝喉咙微滚，独属于少女的樱花洗衣液溜过耳际。
他好像可以再勇敢一点。
好像可以再往前跨一步了。
这一次的郁薇，可以看得见他。
蒋朝双手握拳，又松开，猛地往旁边寻去，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郁薇，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