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薇扭过头，幽幽盯着他瞧。
蒋朝察觉到视线，也转过头来，眼角的冷意淡化开，扬了扬眉。
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的话，蒋朝勾唇笑问：“我说跟你说，不都是一样的吗？”
郁薇拧眉。
道理是这个道理。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又听蒋朝问：“还是说我没资格骂沈琮文？”
郁薇当即一惊，心脏不知怎的，突突直跳，憋得发慌。
她想也不想，开口就反驳了蒋朝的话：“怎么可能！”
郁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变得有些大的音量，只是死死咬着下唇，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从心底黑暗的小角落里滋滋冒了出来。
她只不过是觉得，打沈琮文的脸这种事，让她本人亲自来做会更痛快一点。
还有。
还有她曾经潜意识里给自己洗脑，她不想承认的事情——
她觉得蒋朝没必要跳到泥沼里，去搭理沈琮文这只臭虫。
他理应高高在上，而不是踩了一脚泥。
就算只是裤腿上溅到一滴，她也觉得不值。
这就是郁薇延续了两辈子，仍旧固执不变的唯一想法。
蒋朝端，但他有资格。
他不必自降身价，和沈琮文这种人纠缠。
就像上辈子的她，幼稚地认为，成绩划分了圈子，她和沈琮文是一个世界的人，才会义无反顾地钻进爱河里。
死过一遍，她就算再怎么没脑子，也明白了，她和沈琮文不是一种人。
但就算她和沈琮文不是一拨的，也不代表她就能踏进蒋朝划出来地领地里。
郁薇越想越入神，压根没有注意到右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冲着她的脸袭来。
片刻，她的下颌忽然被两根温热的手指扣住，微微收力，轻而易举就将她紧咬的双唇捏开一条缝隙。
郁薇被迫微张着嘴，脑袋又被这两根手指箍住，只能转动着眼珠子，用余光往右边瞅。
蒋朝松开手：“别咬自己。”
他把那几块红烧排骨夹到郁薇碗里，说：“你要是真不高兴，你也骂沈琮文两句。”
郁薇低头看看自己餐盘里满满当当的肉，又扭头看看蒋朝碗里孤零零地土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把要骂他的话说得那么自然啊？
郁薇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再次抬头，看向沈琮文，眼角藏着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笑，“听见没？再不走我就骂你了。”
这回，轮到沈琮文怔在了原地。
他喉咙滚了滚，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心脏又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
他见过郁薇太多的样子。
期盼的，讨好的，害羞的，小心翼翼的，所有的所有，无一例外，都装满了他。
可他对这样的郁薇不屑一顾。
他觉得郁薇这种笑刺得他烦躁，他的所有都被郁薇捆绑，好像他只要不回复郁薇的感情，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所以他烦透了郁薇。
他喜欢鹿晓溪这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他本来就该一直喜欢鹿晓溪。
可这一次，又好像变了。
郁薇的笑跟以前的所有都不一样，她在看着他，可她的眼底又没有他。
她不再围着他转，她脑袋空空的躯干里长出了自由的灵魂。
他居然挪不开眼了。
他本来只是，因为这两天鹿晓溪的话过于生气，才想用她来气气鹿晓溪。
他又是怎么了？
他的心脏也出了毛病吗？
沈琮文紧咬着后槽牙，忽略胸口处带来的怪异感觉，一声不吭在郁薇的另一边坐下。
郁薇：……
完了。
看来是遇到了个真有病的。
郁薇把餐盘拉远了一些，“沈琮文，你是不是真有病？”
沈琮文低头看着面前的饭菜，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换做平时，郁薇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他早就扭头走了。
可这一次，他不想走就算了，甚至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他不信郁薇会一夜之间就不喜欢他了。
沈琮文想通了似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舀了口饭，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去后，才悠悠然然道：“郁薇，你别装了。”
郁薇条件反射：“啊？”
沈琮文扯了扯唇，自以为摸透了郁薇心里的想法，“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多看你两眼吗？”
“我承认，你成功了。”沈琮文耸了耸肩，“我的确注意到你了，我也愿意坐下来陪你吃顿饭，你也该收收你的小脾气了吧？”
郁薇听了一大堆屁话，总算听明白了。
这人是觉得她是在用这种办法，求他多理理自己？
郁薇右眼皮狂跳，她看看坐在对面的赵奕琦和唐雨菲。
两人拿着叉子，嘴里的意大利面吸溜倒一半，外面的那截就这么悬在外头，被沈琮文的话震得忘记吸溜进去。
郁薇收回视线，莫名不敢往右边稍微挪半寸。
只用余光都能感受的出来，蒋朝的脸很黑。
郁薇偷偷垂下眼，他手里的铁筷子被压弯了一些。
果然生气了。
脑子里飘过一瞬离谱的想法，快到来不及捕捉，便又藏进了某处黑暗的角落里。
她鬼使神差伸出手，拍拍蒋朝的手背。
而后转过头，看向这个脑子有点毛病的不速之客。
沉默片刻，郁薇想也不想，“沈琮文。”
沈琮文扬眉，心情不错：“嗯？”
郁薇：“你脑子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炸了吧？”
沈琮文：……
嘈杂的食堂怎么也盖不住对方难看的脸色。
对面传出两声压抑的憋笑声。
郁薇扫了一眼。
赵奕琦和唐雨菲低着头，脸憋得通红。
郁薇才不管沈琮文的脸色有多难看，她以前是因为喜欢沈琮文，才尽挑好听了说。
现在？
郁薇懒得和他绕弯子了，“沈琮文，现在你有两条路选。”
“一。”她竖起食指，“端着你的饭菜，去找你最喜欢的鹿晓溪共进午餐。”
赵奕琦蹭的一下抬起头，满脸好奇：“那第二条路呢？”
郁薇看了她一眼，对她突然插嘴这件事没有什么不满，反而笑了笑，“让蒋朝把他揍得屁滚尿流。”
赵奕琦和唐雨菲面带惊恐，异口同声。
“蒋朝？！”
想法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柔弱书生还想着揍谁呢？
郁薇淡定喝了口汤，“嗯，他散打七段。”
两人大张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看到他们的暴力尖子生轻笑一声。
笑得愉悦却渗人。
“郁薇，你用我还用得挺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