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的哈尔滨,沙尘混着未褪的寒意扑打在731部队四方楼的铁窗上。刘孝文蜷缩在丙号监舍的墙角,透过巴掌大的小窗,只能看见一线灰黄的天空——那颜色像极了她囚服口袋里的硬馒头,霉斑在暗中蔓延,如同她逐渐溃烂的希望。
铁门“咣当”一声打开时,她的右腿又传来钻心的痛。膝盖骨错位的地方已经长出畸形的骨痂,每动一下都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新来的,接着!”一个缺了左耳的刀疤男人扔来一块发黑的馒头,他的袖口沾着呕吐物,却在看见刘孝文把馒头掰碎递给孕妇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别白费力气,前天刚拖走三个产妇,肚子里的崽子都被泡在福尔马林罐里。”
孕妇摇摇头,手抚过高高隆起的腹部。七个月大的胎儿又动了一下,在薄如蝉翼的肚皮上顶出一个小小的凸起,像在叩击命运的牢笼。
“开饭了!”宪兵的吼声打破死寂。铁桶里的白菜炖豆腐飘出诱人的香气,甚至还有温热的牛奶——这是731“调理马路大”的惯用伎俩。刘孝文捏着瓷勺的手顿了顿,看见老人咳血时溅在汤里的粉红色泡沫,忽然想起消毒室墙上的标语:“清洁是科学的第一步”。所谓“清洁”,不过是让他们的器官在解剖台上更“新鲜”些罢了。
深夜,铁窗外传来焚化炉的轰鸣。刀疤男人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昨天看见他们抬走老张头,肚子被剖开,肠子挂在手腕上——说是要取肝脏培养什么菌。”他的断耳处渗出脓水,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下一批该轮到我们了,不是喂细菌,就是当毒气靶子。”
与此同时,森川樱子正站在石井四郎的办公室里,牛皮纸袋上的“性病武器化研究”字样刺得她视网膜生疼。梅毒螺旋体标本瓶在掌心发烫,里面的淡粉色分泌物像极了办公室窗外的樱花——那株染井吉野樱正在沙尘中勉强绽放,花瓣却沾着煤灰,如同她即将炮制的“毒花”。
“樱子,”石井的指尖敲着桌面的世界地图,“南洋的战局对帝国不利,麦克阿瑟的军队已经踏上了菲律宾的土地。”他忽然拉开纸袋,里面掉出几张黑白照片:美军士兵在沙滩上嬉笑的场景,被红笔圈出的生殖器部位刺目得像伤口,“但我们有更锋利的武器——梅毒螺旋体,这种看不见的子弹,能让那些白皮猪在欲望中腐烂。”
樱子的呼吸急促起来,白大褂下的心脏狂跳。她想起在东京帝国大学读博士时,导师曾断言“性病研究是医学的耻辱”,可此刻,石井四郎正将这个“耻辱”化作征服世界的钥匙。“将军阁下,”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在京都大学时曾发表过《后天性梅毒病理研究》,如果能获得活体梅毒患者的脊髓液……”
“活体?”石井突然大笑,震得桌上的梅毒螺旋体标本瓶嗡嗡作响,“731的地下监舍里,有的是‘素材’。上个月从满洲医科大学抓来的那个女学生,不就感染了三期梅毒吗?”他扔来一份档案,封面贴着“7389号标本”的照片——女孩的鼻子已经烂掉大半,眼球突出,皮肤上布满暗红色的斑块,“她的子宫里还怀着杂种,正好用来研究垂直感染的概率。”
樱子翻开档案,里面夹着一张便签,是吉村寿人博士的笔迹:“建议对胎儿进行梅毒螺旋体注射实验,观察妊娠期病变。”她的指尖划过“注射实验”四个字,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时流产的孩子——如果那个未成形的生命还活着,现在该和实验舱里的胎儿差不多大小。
“一周内拿出初步方案。”石井将一支装有梅毒螺旋体的试管推到她面前,玻璃管壁上还凝着淡粉色的分泌物,“记住,我们需要的不是治疗方法,而是传播效率——让美军在嫖妓时感染,在输血时感染,甚至在拥抱妻子时感染……”他忽然凑近,呼出的热气喷在樱子脸上,“樱子,这将是你青史留名的机会。”
樱子握住试管,冰凉的玻璃贴着掌心,像极了帝国大学解剖课上的尸体。她想起毕业那天,父亲送她的樱花胸针——此刻正别在白大褂上,花瓣尖端的螺旋纹路,竟与梅毒螺旋体的形态惊人相似。“哈伊!”她鞠躬时,发丝垂落遮住表情,“我会让梅毒成为美军的噩梦,就像鼠疫菌曾让中国人颤抖一样。”
离开办公室时,樱子路过走廊的标本陈列柜。里面摆着用梅毒患者骨骼制作的教具,股骨上的树胶肿如同盛开的恶之花。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上面已经列满实验计划:“性接触传播组”“血液传播组”“母婴传播组”,每个组别下都标注着需要的“马路大”数量——至少三百个,其中包括五十对夫妻、三十名孕妇、二十个儿童。
地下监舍里,7389号马路大正在抽搐。她的阴部溃烂流脓,蛆虫在伤口里蠕动,却被宪兵用铁链锁在墙上,防止她抓挠“实验部位”。樱子走进观察室时,看见吉村寿人正用棉签蘸取她的阴道分泌物,显微镜下的螺旋体活泼得像在跳舞。“樱子课长,”吉村的白大褂上沾着脓液,“这个标本的螺旋体密度是普通患者的三倍,简直是上帝赐给帝国的礼物。”
樱子盯着显微镜,忽然想起石井办公室里的樱花树——那是他从日本移植来的染井吉野樱,每年四月都会开出粉白的花朵,却从不会结果。就像她正在培育的梅毒螺旋体,只会在人体内疯狂繁殖,却永远结不出希望的果实。
深夜的实验室里,樱子将梅毒螺旋体注入第一只实验兔体内。兔子的生殖器很快出现硬下疳,溃烂的伤口渗出黄色液体。她在实验记录里写下:“潜伏期平均9.8天,传染性极强。”窗外,731基地的樱花树正在风中颤抖,花瓣落在显微镜载物台上,与梅毒螺旋体的涂片重叠,形成一幅诡异的“死亡之花”图景。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洋战场,美军士兵正准备发起新的登陆作战。他们不知道,在满洲的地下魔窟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魔鬼正在培育着比子弹更致命的武器——不是为了拯救生命,而是为了让更多人在痛苦中死去,为了让帝国的“武运”在病毒的扩散中延续。
樱花终究会凋谢,但罪恶永远不会。森川樱子看着培养皿里游动的螺旋体,忽然觉得它们不再是令人作呕的病原体,而是帝国的“希望之种”——只要撒向敌国的土地,就能开出征服的恶之花,即使代价是让自己的灵魂永远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