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洞府简陋得有些寒酸——石壁斑驳如龙鳞,苔痕暗绿似泪痕;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光晕,在墙上投下他盘膝而坐的影子,仿佛一个孤独的守夜人。
他双目微闭,呼吸平稳如春水初生,指尖轻搭于膝上,指节修长却带着岁月磨砺后的茧痕。山神庙那一幕惊心动魄的幻象,此刻竟如风过竹林,未在他心湖激起一丝涟漪。
他当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除了那个对他爱而不得、因妒生恨的苏婉儿,还能有谁?这等手段,不过是少女心头怨毒化作的一缕幽火,妄图烧尽他人前程罢了。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布局,他前世在职场风云中早已见过太多:有人借势打压,有人栽赃陷害,甚至还有人用“意外”之名行暗箭伤人之事——那些伪善面具下的刀锋,比真正的利刃更令人胆寒。
只是,他没想到苏婉儿竟能弄到真正的魔道法器,还差点让林默中招。
那黑天魔使的气息诡异莫测,宛如深渊吐息,非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脉体系,反而透出一股来自异界的苍凉与腐朽。它的双眼空洞无光,却能吞噬人心最深处的恐惧;它不言不动,却能让凡人魂飞魄散。林逸心中警铃大作:此事远非表面这般简单,背后恐怕牵连着某个隐秘的魔门支脉,或是某种古老禁忌的复苏……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一股温润如玉的气流悄然流转,沿着奇经八脉缓缓巡行,如同江河奔涌,滋养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髓。这是他穿越后所得的最大机缘——一本看似普通的《道德经》,封面泛黄,边角磨损,书页间夹着几片枯叶,像是历经千年风雨的老者低语。
起初,他只当是寻常道家典籍,随手翻阅,以为不过是一篇劝世箴言。直到一次偶然滴血其上,才骇然发现:此书内蕴乾坤,字字皆为法门!
每一个字,都是一道通往大道的门户;通读一遍,便是一篇无上心法;融会贯通之后,方知真谛所在——那不是什么简单的修炼功法,而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大地风云经》!正是这一部失落千年的至高典籍,赋予了他如今睥睨众生的力量。
他刚才击退黑天魔使所用的,并非寻常武技,而是从《大地风云经》中领悟出的一丝皮毛——言出法随,一字成咒,一念成形!
「道可道,非常道……」他轻声念诵,声音不高,却似钟磬悠扬,震得洞府内的尘埃簌簌落下。这一刻,天地仿佛也为之静默。他感受到体内的力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那种玄奥、深邃、超越这个世界灵力体系的存在,让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掌控命运”。
也正是这份底气,让他敢于当面毁掉证据——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不想认罪,谁能定他的罪?
至于林默……
林逸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那个傻师弟,总算开窍了。
他刚才故意留了一手,拍向林默的那一掌,看似是在帮他理顺灵力紊乱,实则将一丝《大地风云经》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渡了过去。这股气息,如同一颗沉睡已久的种子,埋入林默丹田深处,将在未来某个时刻悄然发芽,改变其体质根基,更能提升他对「道」的感悟层次,甚至可能唤醒某种潜藏血脉中的天赋。
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也是一次长远的投资。
就在此时,洞府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踏碎了夜的宁静。
「林逸!给老夫滚出来!」一声怒喝,如同炸雷贯耳,震得整座洞府嗡嗡作响,连屋檐上的积雪都簌簌滑落。
来了。
林逸缓缓睁开眼,眸光清冷如镜,映照万物而不染尘埃。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即将赴宴而非面对审判。
洞府外,火把通明,映红了半边天空。执法堂李长老铁青着脸,立于最前方,身后站着十数名神情肃穆的执法弟子,一个个手持符印令牌,气势逼人。四周人群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全是内外门弟子,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起伏不定。
人群中,苏婉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脸上挂着快意的冷笑,眼神却死死盯着李长老身边的空位——那里本该站着林默,现在却空荡荡一片。
林默呢?他怎么还没来?
「林逸。」李长老的声音冰冷得像要掉下冰渣,「有人举报,你在后山山神庙私会魔道妖人,修炼魔功。你可知罪?」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林逸师兄勾结魔道?」
「不会吧?他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啊……」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一个外门弟子,修为进境那么快,肯定有鬼!」
议论声、指责声、幸灾乐祸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向林逸当头罩下,几乎要将他压垮。然而,林逸只是环视四周,目光如炬,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他们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早已被他看穿。
他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李长老,反问道:
「李长老,不知是『何人』举报?证据又在何处?」
李长老被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噎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林逸会跪地求饶,或痛哭流涕,谁知对方竟如此镇定自若,犹如磐石不动。
「证据?」李长老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拔高,「老夫亲手交予林默的追影令牌,难道会有假?林逸,你休要狡辩!你将证据毁于何处?林默又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他声色俱厉,直接将「毁尸灭迹」的帽子扣了下来,语气狠辣,意图彻底摧毁林逸的名誉与生存空间。
苏婉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在心里呐喊:对!就是这样!李长老果然给力!只要林默不出现,林逸就百口莫辩!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逸即将被定罪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如剑破云,划开沉闷空气:
「弟子林默,在此。」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仿佛被无形之力拨开。林默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步伐稳健,衣袂飘然,仿佛从未受过任何委屈。他先是看了一眼林逸,目光短暂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归于平静;随即对着李长老躬身行礼,姿态端正,毫无瑕疵。
「弟子林默,拜见李长老。」
李长老看到他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怒火更盛:「林默!你跑哪去了?老夫交给你的任务,你办得怎么样了?!」
苏婉儿的心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默竟然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而且,他居然说谎!
她拼命压抑内心的恐慌,手指颤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林默抬起头,迎上李长老的目光,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启禀长老。弟子今晚,一直在后山思过崖,面壁思过。」
轰!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所有人都懵了。就连风都停住了呼吸。
李长老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一直在思过崖?!」
「是。」林默点头,神情坦然,语气笃定,「弟子近来修行遇到瓶颈,心浮气躁,故前往思过崖静心。并未接到长老的任何任务。」
疯了!
林默一定是疯了!
苏婉儿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林默会在这关键时刻背叛她?为什么他会选择包庇林逸?!
李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默,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老夫明明在执法堂,亲手将令牌和任务交给了你!」
林默却不急不躁,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
「或许,是长老认错人了?」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人群中的某个角落,「又或者,是有人冒充弟子,从长老手中骗走了令牌?」
这句话,意有所指,直指人心。
苏婉儿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他在看我!他发现了!
「你!」李长老气急攻心,却一时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因为林默在宗门内是什么身份?他是内门第一天骄,未来的掌门候选,为人正直,严于律己,从不说谎。他的话,分量极重。他说自己没去过,那在很多人心里,就是没去过。
而现在,是执法堂长老和内门第一天骄各执一词。
这场风波,已不再是简单的指控与辩护,而是一场关于信任与真相的较量。
林逸静静伫立,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