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长枪顶上，不能让他们爬上来！”
廖文一边高声喊叫着，一边指挥着士兵守住那些被晋军的梯子勾住城墙的地方。
短时间内，这些钩子是没法砍下来，就只能守着这些地方，真刀真枪的拼。
当晋军沿着这些勾住城墙的梯子往上爬的时候。
迎接他们的是一根根早就准备好的长枪。
躲闪不急下，第一批冒头的晋军士兵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跌落城下。
在另一边，吴明正抱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刚刚露头的晋兵。
看着晋军脸上露出的惊恐和绝望，吴明的心中闪过一丝快意。
这样的场景，在城墙上各处频繁上演，双方都在拼尽全力的攻防。
与此同时，城下的那根撞木也缓慢的靠近城墙。
在密密麻麻的盾牌的保护下，无论是居高临下射来的箭矢，还是城上扔下来的滚石檑木。
都没法对这些晋军士兵造成有效的杀伤。
随着撞车缓缓推动，被铁皮包着的撞木狠狠的撞在城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连带着城上的汉军士兵，都能感到脚下一震。
冯翊不是死城，姜维也没有打算死守。
因此并没有用石块和杂物塞满城门的门洞。
城门后那些顶着城门的汉军士兵，死死的用力顶住那些梁木，撞车的每一次撞击，都让他们浑身骨骼一阵酸痛。
但他们却连半步都不敢后退。
“热油来了，热油来了，都让开！”
随着黄明的一声大喊，身前的士兵纷纷散开，生怕挡了身后抬着热油的士兵的路。
溅自己一身 热油事小，耽误了军事那可是掉脑袋的。
即便是城墙上战事匆忙，那几个抬着热油的壮汉也不敢稍有慌张。
一个不小心把这瓮热油洒了，那可是在给敌人帮忙。
很快，这一瓮热油便被抬到城门楼上，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其举起。
瞄准城下正在撞击城门的撞车就倒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便从城下传来。
撞车撞击城门的节奏立刻就停了下来。
跟着这些凄厉的惨叫声一起传上来的，还有一阵阵焦糊的肉香味儿。
城上的士兵闻到这些味道，却立刻开始俯身大呕。
这种同类的肉因为滚油散发出来的味道，激发出了他们属于人类的基因中的厌恶。
黄明一阵呕吐过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这抹不忍便又消散。
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国战，容不得半点的妇人之仁。
“下去准备好，若是这些贼人还敢来，咱们就继续教训他们！”
远处，荀恺的眉头深深皱起。
城上发生的一幕让他不由得心生一丝担忧。
他没想到汉军从一开始就动用这种极其残酷的手段。
但是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滚油金汁这些东西，往往就是守城一方采用的手段。
只不过用的早晚而已。
眼下汉军一开始就上了这样的应对手段。
说明他们是早就已经预料到己方的动作的。
看来敌人也已经做好了跟自己打旷日持久的战事的准备。
不过汉军有对策，晋军同样也有反制手段。
很快，又一辆撞车从晋军的军营中被推了出来。
这一次的撞车和城下那一辆又有所不同。
在这辆撞车上，盖着一个近乎完整的盖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乌龟壳一样。
这辆撞车在晋军士兵的推动下，如同一只乌龟一样，缓慢的朝城下再度进发。
行进到城下之后，拖走那些已经有出气没进气的晋军士兵。
又把没有防护的撞车推到一边去。
过程中， 城上的汉军虽然也用弓箭射击，但收效甚微。
至于之前用过的滚油，这一次他们直接躲到那个乌龟壳下面。
根本就造不成有效的杀伤。
“这些狗晋军，还真是狡诈。”
“像个乌龟一样躲在壳子里，简直就是无赖！”
听到黄明的抱怨，守城的刘翊嗤笑一声说道：
“别说他们就是套了个乌龟壳，就算是真乌龟来了，也得把这个壳子给砸碎了！”
一声招呼，几十根早就点好的火箭射向撞车。
刚刚被滚油淋过的撞车成了易燃品，火势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虽然短时间内没法烧穿这层罩子，但被热油燃起来的火，也绝不可能轻易熄灭。
眼见得火势越烧越旺，撞车已经难保，藏在里面的晋军士兵不得不退走。
退走的路上，又迎来一波箭雨的欢送，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城门下的进攻不过是整个战场的缩影。
双方在这个战场上你来我往，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士兵的生命。
至于姜维，早就在敌人踏过护城河的时候就已经退下去休息了。
身为主将，他要做的 是稳住军心的同时，运筹帷幄。
至于城上的事，自然有廖文 他们去做。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城外的厮杀声也逐渐的变的小了下去。
廖文等人带着一身的凛冽杀气回到衙署当中，向姜维汇报战况。
“启禀大将军，今日得了个大胜！”
“敌人已经于两刻钟前被我等给杀退了！”
廖文一脸兴奋的对姜维说道。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的和姜维报告自己的战功。
姜维看着这些年轻且有冲劲儿的新生代将领，心中甚慰。
大汉这样的将领，讲武堂可以批量生产。
只要讲武堂的传承在，天下谁人能与大汉争锋！
“你们做的不错，我今日也难得的睡了个清闲觉。”
虽然姜维没有直接夸赞他们，但是这番话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夸赞。
若不是认可自己这些人的能力，大将军又怎么可能在战场上睡个清闲觉？
“大奖卷谬赞！”
吴明抱拳行礼道。
随后又开口说道：
“大将军，今天厮杀了一整天。”
“敌人寸功未建，士气必然大挫。”
“我等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出兵夜袭。”
“定然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姜维抬头看了吴明一眼，又扫过其余等人，见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便知道这是他们来的路上就商量好的事情。
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但终究还是缺少历练。
“此一战不同往日。”
“城下带兵之人乃是晋国名将羊祜。”
“此人与杜预杜将军齐名，有大将之才。”
“此前我和大将军在城外与此人交战。”
“若非关彝关将军前来相救，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霍弋开口说道。
听到霍弋的话，众人脸上的兴奋之色稍去。
杜预的名头，在场的人是多少听说过的，当初要不是霍弋他们先一步攻克陈仓，断了杜预这支兵马的退路。
如今的天下之势，还难说的很呢。
更何况此时堂上还有几个曾经跟着姜维一起冲杀的人，当即就想起了那天的凶险，不由得心生戚戚。
“霍将军说的没错。”
“那羊祜非易与之辈，而且这一战乃是大汉和晋国的国战。”
“根本不是今天这点小打小闹就能够决定胜负的。”
“今天虽然赢了，但对晋军的杀伤连皮毛都算不上，也根本影响不了丝毫晋军的士气。”
“贸然偷袭，说不定会反过来影响咱们的士气。”
“偷袭一事，不用再说了。”
姜维一锤定音的说道。
听到姜维的话，众人也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并回过味儿。
知道自己是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不过袭营不行，咱们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拜访一次。”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睛再次一亮。
“我准备派人前往羊祜营中一趟。”
“让他派人把城下的晋军士兵的尸首都收殓回去安葬。”
“陛下乃仁义之君，大汉自然也是仁义之国。”
“战场厮杀，各为其主。”
“但既然这些士兵已经战死，那就要给他们一个入土为安的机会。”
“谁愿意走这一趟？”
听到姜维的话，众人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
停战之后收殓战死士兵的尸体。
这件事虽然是战争双方的默契，但基本上都要在几天之后。
尸体差不多快要腐烂引发瘟疫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否则谁敢保证你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偷袭。
现在第一天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摆明了就是不怕你偷袭。
这件事处理妥当了，既能够提振己方士气也能够打压敌方士气。
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唯一的变数就是对方上来二话不说就把你派去的人给砍了，不给你这个打压士气的机会。
因此这件事还是具有一定的风险性的。
然而面对姜维的提问，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畏惧。
反而一个个两眼放光：
“大将军，末将不才，愿往敌营一往！”
吴明最先反应过来，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等到吴明开口之后，其余人才接连反应过来，深感懊恼的同时也赶紧请命。
姜维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争吵。
指着吴明说道：
“还是叔之去吧，他之前曾数度赴敌营。”
“这种事情他比较有经验！”
听到这件差事落到吴明的头上，众人的眼里顿时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而吴明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得意，随即又肃然道：
“末将定不辱使命！”
而在吴明被人用吊篮从城上放下去的时候。
晋军大营，荀恺等人也刚刚向羊祜汇报完今日的战况。
从填护城河开始，到天色擦黑进攻的士兵撤下来。
晋军此战共计伤亡五千余人。
虽然这里面大多数伤亡都在第一波填埋护城河的时候。
但这个数字却依然十分吓人。
然而羊祜听完之后，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事实上，今日的战况也确实没有出乎羊祜的预料。
攻城战中，攻城的一方本来就处于劣势。
每前进一步，都是要用人命堆出来的。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姜维这样的蜀汉宿将。
此人从大魏太和二年归降蜀汉之后，便一直在和大魏为敌。
听说当初钟会镇守的长安，便是由此人亲自率兵攻破的。
如今更是成了大晋的大患。
这一战，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结束的，一时的胜负羊祜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能取得战果，那可对不起他的偌大名声。
“大将军，今日攻城战事不利。”
“在下觉得城中蜀军肯定会趁机夜袭。”
“我看咱们还是要做好防备的好。”
讲完战况之后，荀恺略显担忧的说道。
今天这一仗打的实在是太惨了，尤其是城门下的那两次进攻失利。
输赢倒是算不得什么，但那种惨状确实是挺冲击人心的。
当时在战场上的时候，荀恺的精神都集中在如何攻城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等从战场上撤下来后，那股人肉的焦香味儿却怎么都抹不去。
让荀恺的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听到荀恺的话，羊祜依然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今晚姜维断然不会派人袭营的。”
听到羊祜的话，荀恺顾不得胃里的翻腾，赶紧说道：
“大将军，今日一败，对士气多少有些影响。”
“若是这个时候姜维派人夜袭，虽说不一定能够对咱们造成多少影响。”
“但肯定会影响士气，不得不防啊！”
眼见荀恺说的真切，羊祜也只好耐心的解释：
“今日蜀军取得小胜，定然会有人提议出城偷袭。”
“可是连咱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姜维又如何想不到？”
“这个时候派人出城偷袭，胜了也对咱们造成不了多大的麻烦。”
“若是败了，他今天打赢一仗得来的士气可就要全部垮掉。”
“这种亏本的买卖，你觉得姜维会做吗？”
“安心休息便是 ，明日还要攻城呢！”
荀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人，对羊祜行礼道：
“启禀大将军，营外有人自称是姜维使者，奉命前来拜见大将军！”
听闻此言，羊祜面露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倒是没让我白坐在这里等这么久。”
“诸位猜猜看，姜维派此人前来，是要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