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天水,刘谌立刻下旨对姜维等人进行褒奖。
至于马奉,虽有未明敌情冒进之过在前,但后来能将功补过,成功焚毁魏军物资。
功过相抵,不奖不惩。
同时,刘谌派人给姜维送去两件裘衣。
让他送给城中的高诞和杜白二人。
并且告诉二人,大汉物资应有尽有,若是想要可举城献降,自己必然不吝赏赐。
做完这些之后,刘谌又看向手边吴梁送来的奏报。
本地商人抵触大汉发行的边票刘谌早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生意上的事,刘谌基本上没有怎么插手过,天底下的生意无非就是利益二字。
而且有建平等一干通商城市在前,拿捏一个小小的天水,还不值得自己出手。
果然,奏报中吴梁的汇报和刘谌所预想的没差。
那些商人在再一次把边票兑换成现钱后,立刻就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说麻烦其实也算不上麻烦。
而是大汉收取商税不认现钱,不认货物,只认朝廷在天水发行的边票。
这一下算是捅到这些商人的腰窝上了。
他们的手里哪有边票,只有现钱。
不交税又没法做生意。
和魏国不一样,大汉的商税收取极其严格。
几乎不存在有人能逃税的情况。
那些能让他们赚取高额利润的商品,几乎都来自于朝廷之手。
偷卖这条路也直接给你断了。
更重要的是,随着朝廷在天水逐渐站稳脚跟,成都和汉中的商人也闻风而动。
甚至还有一部分胆大的吴国商人也不惜千里迢迢的跑到天水做生意。
刘谌对这些人自然是来者不拒。
这些从益州和吴国来的商人很懂行。
曾经在各大通商城市做过生意的他们对于朝廷推行的边票接受度很高。
根本就不需要吴梁多说什么,便立刻接受了边票这种新玩意儿。
虽然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对通往三郡的道路根本不熟。
没法直接和其余三郡有生意上的往来。
可这点小难处哪里能难得倒他们。
很快,这些商人就想到两个办法。
第一,雇佣本地认识路的熟人,然后跟本地商人一样去做走私生意。
第二,直接利用本地商人不敢用边票的心理,从中赚取差价。
对于商人来说,让别人从自己手里挣本就是自己的钱,那真是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仅仅只过了半个月不到,便有本地商人开始尝试使用这些方便携带的边票。
而这些边票,也逐渐开始往其余三郡流通。
而这,才是刘谌的真正目的。
当这些边票在其余三郡流通的时候。
就意味着其余三郡的财富会逐渐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明面上自己暂时只占有天水一郡,但实际上其余三郡的资源也被自己慢慢掌握在手里。
等自己完全掌握了天水,开始着手进攻陇西三郡的时候。
有些人就该考虑是舍弃这些财富继续跟着魏国走,还是保全财富转而投到自己这边。
商人无国,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情。
“陛下,除了显亲一线被敌人占据的地方外,其余地方该修的火炕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姜筠在投降之后,依然担任天水名义上的最高长官,统筹整个天水事务。
但只管治安和民生,军事大权则在刘谌和姜维手中掌握。
不过对此姜筠却毫无怨言,对于投降之人,能委以原职已经是极为看重了。
至于兵权,那不是自己可以再触碰的东西!
“姜卿辛苦了!”
刘谌从姜筠手中接过奏本后,夸奖了姜筠一句。
姜筠立刻说道:
“陛下才是真辛苦!”
这句话,姜筠倒是说的真心实意。
这位陛下夺取天水之后,许多决定都是针对百姓的。
这让姜筠一开始极为不解,朝廷大军北伐,不攻城掠地却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虽然自古便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说法。
但又有谁能够真的做到这一点呢?
昭烈皇帝算一个,眼前的陛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谁会为了百姓的御寒问题,千里迢迢的从益州运送煤炭过来。
并且派兵去给百姓家里免费修火炕。
还有之前帮百姓收粮,以及补贴税收的事情。
往后几千年姜筠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往前几千年是绝对没有的!
眼前这位陛下,夸一句圣君在位,绝对是姜筠发自内心的想法。
反观曹氏,从武帝曹操开始,谁会在意百姓的死活!
姜筠无比相信,只要陛下能够坚持这么做,天下早晚会再归刘氏!
想到这里,姜筠就无比庆幸此前自己听从麾下将官们的劝说举城投诚。
否则这会儿自己得死的多憋屈。
刘谌这句话同样也充满了真情实感。
虽然姜筠的奏本上写的很简单,但刘谌却知道他绝对是用了心的。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老百姓的谨小慎微。
地方上的百姓从一开始绝对是十分抵触这件事的。
并且也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冲突的。
因为天上不会掉馅饼是所有人类的共识。
这个时代的兵进入百姓家只会干一件事,烧杀抢掠。
有人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重新塑造了军队的灵魂,才让百姓对军队的观感做出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谌可不觉得用几个月的时间,便能让天水百姓视汉军如亲人。
别说天水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七年多,并且在益州做了那么多的举措,都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
人心似水,民动如烟,任重而道远。
不过刘谌不怕,底子慢慢打,他有的是时间和魏国耗!
数日后,前线的姜维接到了刘谌送来的裘衣。
立刻就明白了刘谌的用意。
大胜之后的姜维知道敌人在显亲已经 维持艰难。
陛下此举就是为了给他们加把柴。
“谁敢往显亲城中走一遭。”
“把陛下赏赐给他们的这两件裘衣送去?”
姜维一边拎着裘衣打量,一边笑着说道。
屋内众人纷纷起身:
“某愿往城中一去!”
李骧更是说道:
“大将军,下官曾出使过吴国,还是让下官去吧!”
姜维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说过,伪朝乃是逆贼,大汉从未承认过他们。”
“咱们和伪朝之间永远不存在互通使者的问题。”
姜维扫视一圈后,把目光放在了吴明身上:
“吴明,此事交给你去办。”
“务必不能坠了大汉的名头!”
吴明站起来不过是因为一腔血勇而已,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上。
听到姜维的话,吴明一脸激动的说道:
“末将必不负使命!”
姜维从军中挑选了上百名嗓门大的士兵。
举着盾牌,护送着吴明和两件裘衣来到显亲城下。
齐声高呼道:
“汉大将军维,遣使入城和高、杜二位将军一叙!”
城上魏军立刻把这件事报给高诞和杜白。
高诞和杜白很快就到了城上。
看着城下只有百十号人的蜀军,高诞和杜白一时间摸不准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放下吊桥,让他们进来吧!”
思忖一番后,二人决定静观其变。
城门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魏兵走出来严阵以待。
吊桥缓缓放下后,吴明走上前去,身后只跟着两名汉军士兵,一人手里捧着一件裘衣。
等到吴明三人走进城中后,吊桥立刻升起,城门也再次关闭。
“大胆,你可知这是大魏左将军,竟然毫不知理!”
“汝欲试我手中之剑利否!”
大堂之内,高诞和杜白等人端坐于上,却让吴明三人站立堂下。
见吴明只是简单的一拱手,成师愚立刻喝骂出声。
吴明闻言立刻反驳道:
“你可知我是谁?”
成师愚盯着吴明说道:
“汝是何人!”
吴明说道:
“我不过是大将军座下一无名偏将耳!”
此话一出,高诞和杜白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昔日晏子使楚,曾有贤臣使贤国之言来羞辱楚王。
吴明这番言论,很明显就是在借用此典。
高诞抬手制止了成师愚的暴走。
“昔日我家秦王曾遣使欲与汝主修好。”
“汝主却将我家秦王使者羞辱一番后送往洛阳。”
“今番却遣你前来,莫不是知道自己当初错了,想向我家秦王认错?!”
吴明闻言露出一丝冷笑:
“吾主有言,汉贼不两立。”
“何来遣使一说!”
“吾今番前来不过是替我家陛下宣旨而已。”
说罢也不等高诞他们有所反应,接着说道:
“大汉天子有旨,天气转冷。”
“担心两位将军受冻。”
“特赐裘衣两件 ,以供两位将军御寒!”
一开始,高诞和杜白两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两人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在蜀军烧毁自家的御寒物资,明知道城中缺御寒之物的情况下。
刘谌居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胆!”
“狂妄!”
“放肆!”
“......”
在场众人纷纷喝骂出声。
吴明却岿然不动:
“逆贼到底是逆贼!”
“尔等沐浴天恩,居然不知感恩。”
“果然是一群弃君悖主之辈!”
高诞都快气疯了,抬手哆嗦着指着吴明说道:
“拖出去,乱刀砍死!”
吴明闻言脸上丝毫不惧,反而对着在场众人一阵嘲笑。
就在吴明即将被拖下去的时候,杜白开口了:
“慢着!”
制止护卫的动作后。
杜白开口道:
“汝主苟全于川蜀,久治蛮荒之地,早已忘了华夏礼仪。”
“我等不怪你!”
“你且回去告诉你主,大魏幅员万里,绝不是你们一个益州所能抗衡的。”
“当年诸葛亮占据陇西数郡,尚不能久持。”
“汝主如今只有天水半壁,就敢生出这样的野心!”
“识相的早日投降,或可得一条生路。”
“否则大魏天兵一到,必让尔等饮恨此地!”
说罢,不等吴明再说什么,便让人把他们轰出城去。
连带着那两件裘衣也一并让吴明带走。
“左将军,此三人不过无名小卒!”
“他们此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杀之无益还会坠了咱们的名头。”
等到吴明三人安全出城后。
姜维立刻下令让那百十来号汉军齐声高喊:
“大汉天子有旨,尔等物资已被焚毁。”
“我军营中御寒物资堆积如山。”
“此时投降,可保尔等无虞过冬!”
如实三番,保证城里的魏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城中大部分兵马尚不知道这件事,听到城下汉军的喊声之后,纷纷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消息传到高诞等人的耳朵里,高诞再次暴怒。
杜白也是脸色铁青,蜀军竟然如此卑鄙!
“放箭放箭,把他们射退!”
来到城上的高诞看着城下依然在高呼的汉军,直接下令射杀。
然而早有准备的汉军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盾牌。
将射来的箭雨一一拦下。
紧接着在一片哄笑声中缓缓退去。
那些箭雨不仅没有给汉军带来丝毫伤害。
反而让人觉得城中魏军只能无能狂怒。
而这一举动也让城中魏军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莫非那些蜀军说的都是真的?
自家的御寒物资真的已经被焚毁了?
汉军成功嘲弄魏军的消息传回来。
本就因为焚毁魏军物资而高涨的士气再次暴涨。
大家都觉得拿下显亲已经近在咫尺。
反观显亲城中的高诞和杜白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因为蜀军的这番呼喊,已经有些声音在私自讨论关于御寒物资的事。
若是制止士兵私下讨论,那就是不打自招。
可若是不制止,任由这些言论扩散,士气必然会大跌。
杜白只能再次命人快马给张瑞送信。
让他想尽一切办法,赶紧筹备一批御寒物资送到显亲 ,以安军心!
而在汉魏双方兵马斗法的时候。
再次回到并州的刘渊,心情却十分糟糕。
之前在并州辛苦经营名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脱出樊笼。
成就一番伟业。
现在自己确实已经脱离了樊笼重回并州。
刘氏的名声也在并州日益彰显。
可让刘渊恼怒的是百姓口中的刘氏并不是刘渊的刘,而是远在益州的蜀汉刘谌的刘!
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竟然是为别人做嫁衣。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