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钟的余韵还在空中回荡,仿佛仍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王铁牛深吸一口气,紧紧握起拳头,像是要把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这一握之中。他率先站起身来,身上的粗布短打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一层质朴的光晕。
王铁牛攥着拳头,给自己鼓劲儿,手掌心渐渐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的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虬结,如同古树的根茎一般,显示出他坚韧的性格和辛勤的付出。
“俺没啥学问,”王铁牛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充满了自信,“就说这镰刀吧!往年麦收的时候,汉子们得挥舞一整天的镰刀,虎口都被震得握不住碗。俺琢磨了好久,在刀刃上加了锯齿,木柄上缠了麻绳。嘿,您猜怎么着?如今连妇孺都能轻松使用啦!”
说着说着,王铁牛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他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然而,他的神情却依然认真而严肃,继续说道:“要是能把这法子传遍大秦,那秋粮的收成肯定能多上三成啊!”
苏琉璃静静地坐在一旁,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织锦样册,那上面绣着精美的缠枝莲纹。随着她的动作,绣着缠枝莲纹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了她腕间精巧的提花机模型。
“民以衣蔽体,”苏琉璃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然而织机老旧,纹样单一,实在难以满足人们的需求。”
她小心翼翼地将模型转动起来,三十六根竹制梭子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子一般,迅速而有序地流转着。随着她的动作,梭子交织出复杂而精美的图案,令人眼花缭乱。
“我对提花机进行了改良,将蜀锦的双面绣和吴绫的暗纹织法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这样一来,一匹布的制作工时可以缩短一半,但花样却能翻出上百种之多!”她的声音中透露出自信和兴奋。
在她说话的时候,眸光流转,突然望向了巴蒲。巴蒲见状,也站起身来。他身上穿着的蜀锦袍,上面的金线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烛火交相辉映,仿佛整个房间都被这华丽的光芒所笼罩。
巴蒲展开了一卷已经泛黄的羊皮地图,地图上的线条蜿蜒曲折,仿佛记录着无数商道的兴衰。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一条路线缓缓划过,仿佛能听到西域商道上那悠扬的驼铃声,穿越千里而来。
“巴氏商号愿意捐献出半数的驼队,开辟一条‘织锦之路’。”巴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巴蜀出发,经过陇西,一直抵达月氏和安息。沿途我们会设立驿站,建立货栈,让大秦的丝绸和香料能够顺利地运往异国他乡,同时也能换回那些稀有的奇珍异宝和神秘的技艺。”
说到此处,他的思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母亲巴清的书房。在那里,有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灯光昏黄而柔和,仿佛母亲那温暖而坚定的目光。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仿佛那盏长明灯也在他的心中摇曳着,“母亲常说,商道即天道,互通有无方能生生不息。”这句话,就像母亲的教诲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头。
吕雉静静地听着三人的发言,她的面容平静如水,但眼神却如同深潭一般,让人难以捉摸。待三人说完,她徐徐起身。
吕雉说道:“百业兴盛,根基在人。若将这些经验编成《百业要术》,刊印分发天下,岂不比口头传授更长久?”
她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在众人的耳畔回荡。秦王抚掌大笑:“好!明日便设百业书局,由吕氏女学堂主理,所需资费......”他目光扫过巴蒲,“巴氏商号可愿牵头?”
巴蒲起身长揖,锦袍下摆扫过地砖:“愿效犬马之劳!”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母亲倾尽家财支持秦国的深意——当商贾的算盘声、工匠的锻造声、农人的耕作声,都化作同一个节奏,这天下,又有谁能阻挡大秦的脚步?
殿内寂静如渊,唯有青铜雁鱼灯的火苗噼啪作响。秦王赢政缓缓起身,目光掠过每一张面孔——巴蒲眼中的炽热,苏琉璃眸中的灵动,王铁牛的赤诚,还有吕雉沉静中的锋芒。他忽然想起登基时,站在咸阳城头,望着渭水东去时立下的宏愿。
“好!”秦王的声音宏亮而清晰,“巴蒲贯通商道,赐五大夫;苏琉璃革新织机,封上造;王铁牛改良农具,授不更;吕雉教化万民,晋公乘!”话音刚落,殿外爆竹声再起,这次的声响更胜先前,赤色碎屑漫天飞舞,仿佛整个咸阳城都在为这场盛会欢呼。
在这一瞬间,巴蒲望着殿内交错的人影,恍惚看见母亲站在巴蜀织坊的机杼前,微笑着点头。原来真正的盛宴,从来不是珍馐美酒,而是这百业齐聚、群策群力的磅礴气象,恰似渭水东去,终将汇成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
暮色如墨,将咸阳宫的玄色宫墙染成暗紫。编钟余韵消散在寒风里,群臣车驾鱼贯驶出朱雀门。青铜车铃轻响,混着燃放爆竹的脆鸣,群臣们或携家眷谈笑,或与同僚约定合作,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团团云絮。
巴蒲婉拒苏琉璃同游的邀请,独自沿着渭水堤岸缓行。寒风吹拂衣袍,却吹不散他掌心玉扳指的温热。那枚通体碧绿的古玉泛着柔光,内壁刻着的\"兼济\"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温润。抬眼望去,咸阳城灯火渐次亮起,宛如银河倒悬。夜市的喧嚣、机杼的轻响、铁匠铺的敲打声,与白日宴会上的激昂讨论在记忆中重叠。
\"商道如江河,唯有百川归海......\"他低声念着母亲的教诲,驻足凝视河面。粼粼波光中,仿佛看见商船满载丝绸西去,织机声顺着水流传遍天下。巴蜀的桑田、吴地的工坊、关中的麦田,都化作奔流入海的支流。他终于明白,秦王设下的这场百业之宴,正是要将这些散落的光芒,织成照亮九州的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