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倒是比她方才还要土大款。
云霜看着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自从离开夏州后,总觉得,已是很久没见过这男人这般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的样子了。
他是天生适合战场的人。
只是,她却出于私心,总希望他能远离战场。
江啸看到了云霜脸上的笑,忍不住扬了扬眉,也低低地笑了,“我说的话很好笑?”
“不是。”
云霜嘴角轻扬,道:“只是觉得你方才自信满满挥斥方遒的样子,很好看。”
云霜鲜少有这般直白吐露情话的时候。
江啸不由得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一颗心却已是先于身体其他部分复苏,一点一点地加快跳动,右手轻轻抬起,下意识就想揽过面前的女子。
却突然——
“爹爹?”
一个迷迷糊糊的童稚嗓音响起,两人身子一僵,低头,就见到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醒了,正坐在长榻上,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们。
方才说话的,是云尹。
而云伊这个小丫头缓过了刚醒来时的那阵迷糊后,一双眼睛便猛地一亮,一头扎进了离她最近的云霜的怀里,兴奋的声音仿佛哨子一般响起,“爹爹!娘亲!你们回来啦!我好想好想你们!”
云霜差点就被某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扑倒在了长榻上,不禁垂眸,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
江啸眼神微柔地看了看她们母女,见云尹一脸羡慕,主动伸手把他抱了过来,轻笑道:“这两天有没有不听话?”
“没有。”
云尹心里一喜,悄悄地翘了翘嘴角,往爹爹怀抱深处坐了坐,道:“我和伊儿都很听舅舅的话,舅舅还教了我们先前没学完的《三字经》呢。”
他们这次来明京来得突然,两个孩子的学业也只能暂时中断了。
云霜本来想着,等明京的事情了了,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去哪里,再考虑两个孩子的学业问题。
也不知道江啸是想回夏州,还是……要留在明京。
云伊听到了自家兄长的话,立刻不甘寂寞地插嘴道:“对!舅舅还夸我们很聪明,一教就会呢!爹爹,娘亲,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考考我们哦!”
江啸轻笑着伸出大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道:“好,但爹爹有事情要去做,等晚一点回来再考你们,好不好?”
小丫头原本兴奋的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说:“爹爹又要走了吗?”
云霜笑着道:“放心,娘会留下来陪你们的。”
两个孩子的精神这才又振奋起来了。
最后,是云霜牵着两个孩子,一路把江啸送出了家门口。
江啸临走前,道:“不管如何,最近定然是不会太平了,我会多安排一些护卫的人手过来,这段时间也要委屈一下你们,没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外出。”
云霜自是清楚的。
各方势力缠斗了这么久,暗中较劲了这么久,这次平王和康王的出逃相当于终于撕裂了表面上一直伪装的和平,便是江啸他们已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这场仗定然也是不好打的。
不止大齐其他地方,明京估计也要乱上一段时间。
云霜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和伊儿尹儿会守着这个宅子,等你回来。”
她已是从她的战场上退下。
接下来,该换江啸上去了。
江啸嘴角微扬,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地抱了抱云霜和两个孩子,便出门往皇宫去了。
两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那里一派天真地仰头问:“娘,爹爹又是抓坏人去了吗?”
云霜低头,笑看着他们,一脸认真地道:“是,爹爹这次要去抓的,是最大最大的那个坏蛋,等那个坏蛋落网了,爹爹和娘亲就能有更多时间陪你们了。”
两个孩子的眼睛顿时一亮,自家爹爹刚出门呢,他们就仿佛已是看到了大坏蛋被抓住的模样,一脸的欢天喜地。
云伊甚至挣脱了云霜的手,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欢喜地大声道:“爹爹要去抓最大的那个坏蛋啦!爹爹要去抓最大的坏蛋啦!”
接下来几天,云霜就如江啸所说,安安分分地待在了家里。
但不代表她的消息不灵通。
江啸特意把吴起和陈青云留了下来,每天一大早,他们都会给云霜带来最新鲜的消息。
因此,云霜知道,狩猎大会后,圣上立刻借着木六娘这个案子对木家发难,虽然他们在木家那边,没找到多少木家与平王私联的证据,但许是平王那天走得急,没时间清理一些罪证,朝廷的兵马最终在平王的宅子里,找到了好几封平王与木丞相之间的信件,木丞相和平王勾结企图谋反的罪名,是扣得死死的了。
圣上大怒,立刻勒令羁押木家所有人入大牢,等候发落,当晚,皇太后便跪在了圣上的寝殿外头,求圣上放木家一马,圣上不为所动,只也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跪在了皇太后身边,陪着她一起绝食。
文武百官大骇,纷纷前来劝说圣上和皇太后务必保重圣体,却都被圣上不容置喙地请走了。
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因为年轻时保养得宜,身子骨一向硬朗,也就是这段时间忧思变多,才病了几场。
而圣上虽然年轻,却因为是早产儿,自小便体弱多病,早些年为了骗过木丞相一派的人,更是曾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虽然这几年稍微养回来了一些,但到底不及别的年轻人身强体壮。
两人一起跪了两天两夜,最先受不了的,却是皇太后。
她看着自己身旁摇摇欲坠的儿子,苍白着一张脸,满是裂纹的嘴唇颤抖着,虚弱而绝望地呐喊道:“熠儿,你这是要逼死你母后啊!”
李翊轻轻闭了闭眼,虽然已是面若金汤,一脸憔悴,但腰杆依然笔直,脸色依然坚毅,轻声道:“母后,是你要逼死朕。”
“你!”
皇太后一脸震惊痛苦地瞪着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凄凉地道:“那毕竟是你嫡亲的舅舅,是你母后的娘家,他们是做错了事情,但……在你尚年幼时,也是你舅舅一手把你扶持上皇位,尽心尽力地辅佐你,没有你舅舅,便没有你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