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钊看了眼熟睡的石头,一派自然地伸手,将顾喜喜的手握在掌心。
“热!”顾喜喜笑嗔,却没有去挣脱他。
“你这次回京,那件事……可定下来了?”
慕南钊嗯了声,“大方向是确定了,诸多细节还有待考量。”
顾喜喜了然,和亲对大业利大于弊,已经势在必行。
进村时,吕晶看东边的天空已是阴云密布,高声说,“我看好像要下大雨,咱们得赶紧了!都扶好坐稳啊。”
顾喜喜应了声,轻轻将石头摇醒。
来福对气候的变化比人类感知更敏锐。
无需吕晶多费力拉缰绳,来福就卖力地奔跑起来。
快到家时候就刮起了大风,先是豆大的稀疏雨点噼啪砸下来。
几人飞快地下车,卸车、牵骡子、狂奔进院子,一气呵成,
前脚刚冲到屋檐下,身后的雨声后脚便哗哗降临人间。
顾喜喜捂着潮湿的头发转身看去,只见天地间已经被白色的雨帘铺满。
炎夏时节看到这样一场雨,叫人心头畅快,不禁露出笑容。
张婶在屋里听见骡子叫声混着下雨声,连忙推开门看。
“回来了?”
她看见慕南钊,又是一句,“回来了。”
顾喜喜进屋看见小花,问,“婶子,我师父回来了吗?”
张婶笑说,“你师父今日就没出去,一直在后院翻晒他那些药材。”
“方才我看像是要下雨,就去后院跟他说一声。”
“他给了我这个,说是给你的。”
张婶识不得几个字,所以药方还折叠的整整齐齐。
顾喜喜打开看了一眼,看向慕南钊。
两人回了顾喜喜那屋。
顾喜喜坐在书桌前提笔沾墨,“不愧是我师父。”
“看似只是减了一味药,又增添两味,可这些融合起来,首先药味儿就不会那么重。”
慕南钊并非医者,不懂这些,“怎么说?”
顾喜喜边写,边说,“照这服药制成粉末,无论掺进香料焚烧,或者加入味道略浓郁的饮食中,就尝不出来异样。”
“最重要的药效也比我调制的更加稳定。”
慕南钊低头望去,发现顾喜喜只是将老郎中写的方子原样誊抄了一遍。
字迹……还是那么的惨不忍睹。
慕南钊习惯地忽略了顾喜喜的字,问,“直接给我便是,何须再费这个劲。”
顾喜喜边努力地跟毛笔较劲,说,“不行。”
“就算以后不会引来任何麻烦,我也不能让师父牵涉其中。”
她抄完之后,将老郎中亲手写的方子烧了个干净。
慕南钊拿起药方,“你就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顾喜喜仰头反问,“你做事会留下尾巴,将来可能引火烧身吗?”
慕南钊道,“当然没可能。”
顾喜喜又问,“那就算出了事,你会推我出去顶锅吗?”
慕南钊蹙眉,“绝无可能。”
顾喜喜笑道,“这不就对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
顾喜喜挑了个多云凉爽的时候又去了茶园。
距离原定的完工日期还剩不到三天。
慕南钊从不过度掺和顾喜喜的事业,便坐在树荫下,主动说要看着骡子和车。
工地人多,往来复杂,的确比较容易丢东西。
顾喜喜也就由着慕南钊留下了,只是叮嘱他天热多喝水,又留了一小包酥糖。
吕晶每次在慕南钊面前都有些紧张。
等走远了,她悄悄松了口气,才敢开玩笑说,“摄政王替我暂代车夫之职,说出去谁敢信呢。”
“我走的时候都不敢多看他,怕折寿。”
顾喜喜噗嗤一笑,“你呀,越来越会贫嘴了。”
不过,慕南钊好像也真是越来越适应乡下人的生活了。
顾喜喜跟吕晶先巡视了一圈,工程进展的如预期一样。
应该能在十五日期限内完成。
然而正当顾喜喜给监工交付了剩下几日的伙食采买费用,正要打道回府,江明远却来了。
他额上挂着汗珠,步履匆匆。
“听人说你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顾喜喜看他又热又累,歉然道,“既有事,何不差人叫我过去?”
“又要劳烦你撇下诸多公事特地跑来。”
江明远笑道,“无妨,我坐马车来的,只是方才走快了些,有些热。”
他顿了顿,直接说到正题,“此事有些复杂,说是私事吧,又掺杂了公事。”
“后天本地族会,你已经收到通知了吧。”
顾喜喜点头,“嗯,收到了。”
她如今是本地顾氏族人中最年轻、也是族谱有记载中唯一的女性主事人。
每年夏收之后,都要举办族会。
一为庆祝,二为族中有头脸的人物聚集,商议过去和将来诸事。
而今年众族人用顾喜喜教的新方法种麦子,得到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族会当然要格外的大办特办。
所以顾喜喜这个主事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通知。
请她提前安排时间,届时务必参加。
地点还在甜水村,那里聚集的顾姓人最多。
具体的时间就在据此两日之后。
顾喜喜瞅着江明远,笑道,“比起我这个应约去办事的。”
“江大人如今是顾氏唯一做官的近亲,应该是受邀的贵宾吧?”
江明远笑容有些无奈,“你就别打趣我了。”
“我的确收到了邀约,奈何明日我就要出发去府城公干。”
“眼下的重点不在我,而是……”
他左右看了圈,压低声音,“族老和几个主事人已经知道茶园是你主理的产业。”
“他们的意思,是想让顾家人也参与进来。”
顾喜喜皱眉,“你可知,他们打算如何参与?”
江明远道,“暂时还没商量出统一想法,有想塞人到茶园的,有想投钱分一杯羹的。还有人心思更野,想以后负责转运、买卖茶叶。”
顾喜喜听着,嘴角已经勾起冷笑。
等江明远说罢,顾喜喜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跟亲戚一起做买卖,本就是大忌。”
“更何况这些人各自揣着一堆心思,让他们参与,他们是能听我指挥,还是能真心服我?”
江明远颔首,“我知道你是主意正的。”
“这个口子的确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