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对司南笑了笑,带着点痞帅的意味:“hi, Nancy。好久不见!”
司南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算是回应。
这时,莱德拍拍伊莎贝拉的小屁股,示意她下来。伊莎贝拉听话从他身上滑下去。莱德对她说:“跟艾拉一起回房间洗漱睡觉吧。”
伊莎贝拉乖巧顺从地说:“好的,晚安!爹地。晚安!妈咪。晚安!hawk叔叔。晚安!阿姨!”然后带着艾拉回房间。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被莱德轻声劝回房间的两个女儿,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她拿不准,莱德究竟是会不会让她带走两个孩子。
莱德给了霍克一个极快的眼神示意。霍克心领神会,立刻挂上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轻佻的笑容,几步走到久美子身边,手臂自然地虚搭在她肩上,语气熟稔:“走吧,大美人儿,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我知道有个地方的威士忌不错,赏个脸?”
久美子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对莱德的指令太熟悉了,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都能准确解读出背后的含义——他要她离开,他要单独留下Nancy。
她下意识地看向司南,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莱德先生的心思深沉难测,她不知道他单独留下Nancy意欲何为。
司南几乎是立刻伸手拉住了久美子的手腕,力道有些紧。她同样担心,尤其是联想到久美子之前“背叛”莱德帮助自己的事,她怕莱德这是要跟久美子秋后算账。
久美子感受到司南手心的微凉和紧张,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司南的手背,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尽管她自己心里也并非全然不惧。
但多年形成的服从本能,以及对莱德行事风格的了解,让她选择了配合。她对着霍克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好。”
司南眼睁睁看着久美子跟着霍克离开客厅,心中的不安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大。
她所有细微的反应——对久美子的维护,那份显而易见的担忧和警惕,一丝不落地被莱德看在眼里。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
等到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莱德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朝书房走去。
司南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书房的门被打开,又轻轻合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这里充满了莱德的气息,皮革、旧书、以及一种冷冽的权威感。
莱德没有走向书桌后的主位,而是停在了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司南,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直接砸在司南的心上:
“在血液研究中心,有一条铁律。凡是触碰过底线,最终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然后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司南脸上,“唯有久美子,一次,两次,却依然还好好的。”
司南的呼吸骤然一紧,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直,警铃在她脑海中疯狂作响。他真的要秋后算账!
莱德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司南更近了一些,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她强装镇定的表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叹息的意味:“知道为什么吗?Nancy。因为只要你一为她求情,只要你撒个娇,她就会没事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探究,一种几乎要灼伤人的热度,“所以,我们之间,已经到了你连一句软话,一次示弱,都不愿意给我的地步了吗?”
司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承认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和防备?还是违心地去“撒娇”?她做不到。
深海之城的经历,让她无法再回到从前那种全然信赖的状态。
看着她沉默而倔强的侧脸,莱德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熄灭了。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落寞。他没有再逼问,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郑重:
“但是,Nancy,即使你现在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我也不会对久美子怎么样。” 他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带着一种近乎痛楚的温柔,“所有你珍视的人,无论是久美子,还是司恒,甚至是……南宫适,只要他们让你开心,我都不会真的去伤害他们。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不想看到你泪流满面,更不想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总是皱着眉头。”
这番话完全出乎司南的意料。她愕然抬头,撞进莱德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惊。他承认了他的在意,却用一种近乎放弃的方式。
莱德没有给她消化这番话的时间,他走到了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回到了最初,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上:“你想带伊莎贝拉和艾拉回c国,我没有意见。艾拉跟着你,我很放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格外严肃,“但是,Nancy,我希望你能理性地,暂时抛开对我的情绪,认真想一想,对于伊莎贝拉来说,哪里才是对她最有利的环境。”
“温莎城堡能提供给她的,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安保,是Y国王室积累数百年的资源和人脉。她的天赋,她那种能与人心、与生命能量共鸣的能力,需要最专业、最系统的引导和学习,而不是仅仅被视为一种‘特殊’或‘怪异’。在这里,我可以为她找到真正理解并能教导她掌控这份力量的人,确保她的天赋不被浪费,更不会成为她的负担甚至危险。”
他的语气诚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基于现实考量的说服力,“回到c国,你能确保她的绝对安全吗?能确保她的天赋得到最好的发展吗?只要她在一个大众的环境下,你能避免她不被抽血?你能避免别人看她惊讶的眼光?只要跟她有肢体接触,她就能读懂别人的内心,这是一种超能力,但也未尝不是一种痛苦。人世间形形色色的各种痛苦,她那么善良。”
司南彻底陷入了沉默。莱德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剖开了她一直不愿深想的现实。
是的,她渴望和女儿团聚,结束五年的组织束缚,她迫切想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养育孩子,陪伴她的爸爸、爷爷,偿还司家对她的恩情。当然,她也希望给几个孩子一个正常快乐的环境。
但伊莎贝拉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拥有的能力既是恩赐,也可能招致灾祸。莱德提供的,确实是一个在安全和资源上几乎无可挑剔的庇护所和发展平台。她个人的情感,她对莱德的不信任,与女儿的未来和安危相比,孰轻孰重?
内心的天平在剧烈摇摆。一边是母性的本能,想要将孩子紧紧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另一边是残酷的现实和理智的考量,承认莱德提供的可能是目前对伊莎贝拉最好的选择。这种抉择,充满了无力感和撕扯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