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谈话持续了很久,书房里的灯光一直亮着。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门外的秦音不得而知,只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低沉而认真的交谈声,似乎涉及很多方面。
司恒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偶尔提出尖锐的问题或表达自己的担忧。南宫适则显得异常坦诚和有耐心,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更像是一个渴望得到长辈认可、努力陈述自己心意和计划的年轻人。
大概晚上10点半,司南跟南宫遥分别后回到家里。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客厅里多出来的那些礼品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秦音正好从房间出来倒水,看到她,便压低声音说:“喃喃回来了?南宫先生过来了,在书房跟你爸爸谈事情呢,谈了好久了。”
司南心中讶异,龙亓不是把他弄走了吗?这么快就醒了?什么药效这么强?居然解了莱德叔叔研制的麻醉剂。而且还直接跑到她家里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悦和警惕。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司恒和南宫适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司恒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
而南宫适,依旧是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模样,只是在他目光触及司南的瞬间,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灼热。
司南不想在父母面前与他多言,立刻对司恒说:“爸,我下楼去买点东西。” 说完,甚至没看南宫适一眼,径直换上鞋就开门出去了。
南宫适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略显仓促的背影,直到门关上。他这才收回视线,对司恒和秦音礼貌地欠了欠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司教授,秦阿姨,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转身跟了出去。
司南并没有走远,只是沿着小区静谧的林荫道慢慢走着。南国夜晚的空气湿润而温暖,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冷意。她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果然,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了那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路灯下停住,转过身,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她本就清冷的神情更添了几分疏离。
她看着他追上来,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的、近乎疲惫的冷静。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追上来的男人。脸上没有了之前“林薇”的泼辣刁蛮,也没有了激动时的泪水和脆弱,只剩下一种近乎淡漠的冷静。
“南宫适,”她开口,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不要再往我家送任何东西了,也不要再来了。”
南宫适的心因她这过分冷静的态度而微微一沉。他宁愿她对他发脾气,对他冷嘲热讽,甚至再扎他一针,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划清界限的陌生人。
“宝贝儿……”他试图靠近。
司南却后退一步,保持距离,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陈述事实:“是,我没有失忆。我一直都记得。但正因为记得,所以我才更清楚,南宫适,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你提出的分手。”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南宫适的心脏最痛处。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急切的痛悔,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敏捷地躲开。
“宝贝儿,我错了!”他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冷静,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沙哑,“那时候是我混蛋!是我被莱德误导,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后悔了!每一天都在后悔!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我……”
“那又如何呢?”司南打断他,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后悔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吗?南宫适,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有些决定一旦做出,就没办法轻易当作没发生过。”
她看着他,眼神清晰而坚定:“而且,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一次误会和分手。还有,现在,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紧迫盯人和不断的示好。请把你的人撤了。”
南宫适的心像被那只手狠狠推了一把,骤然缩紧。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试图缩短两人之间冰冷的距离,眉头紧锁,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你是不是……跟莱德做了什么交易?”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已久,带着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没有!”
“那为什么伊莎贝拉没有一起回来?”
“这不是得问你?南宫适,虽然我爸能平安回来,有你的功劳。可是,他遭受的这一切无妄之灾!被污蔑!被审讯!一夜白头,你敢说最初的源头不是你?!还有小航被劫,你敢说不是你那边的人所为?”
南宫适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无法反驳。司恒所受的折磨,根源确实在他。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像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而司南的攻势并未停止,她语气更加激烈:“还有小航!小航为什么会被劫走?!你敢说,不是你那边的人所为?!”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南宫适最痛、最无法辩解的地方!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眼底翻涌着剧烈的痛苦、自责和无法辩驳的屈辱!是的,这是他最大的失职!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看着司南因愤怒和痛苦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指责和绝望,心脏像是被凌迟般疼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道歉、解释、保证……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司南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他脸上的痛苦和沉默,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强行压下,语气恢复到一种令人心寒的、彻底的平静。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怨,只剩下一种疏远的、划清界限的冷漠。
“所以,” 她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最后的判决,“请你离开我们的生活,可以吗?”
她微微偏过头,不再看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没有你,他们啥事也没有。”
南宫适被她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他看到了她眼底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知道,此刻的任何纠缠和辩解都只会让她更加反感。她不再是那个会被他轻易牵动情绪的女孩了,她变得异常清醒和冷静,而这种清醒,恰恰是最难以动摇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焦急和不甘,恢复平稳地道:“人我可以撤走。司教授和秦阿姨,我安排好了,定期为他们做调养。当年的事,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未熄灭的执着和一丝恳求:“宝贝儿,请不要完全把我排除在外。国内不比国外,如果……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或者遇到任何麻烦,一定要告诉我。还有……小航和伊莎贝拉,我永远是他们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司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地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孤单又决绝。
南宫适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