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侍卫统领慌忙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
在未经王爷准许的情况下,就算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擅闯王妃的寝榻之处。
林诗意柳眉倒竖,纤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茶盏应声而颤。
“本王妃看你们敢得很!这房内分明毫无异样,更不可能藏人,你们却如此肆意妄为,是不把本王妃放在眼里不成?还是说...”
她刻意顿了顿,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想趁机放置什么对王爷不利的东西,意图构陷王爷!”
“王妃息怒,是属下思虑不周,鲁莽行事了。”侍卫统领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犹豫片刻后,终是挥手下令:“都退下!”
待侍卫们鱼贯而出,脚步声渐远,林诗意这才长舒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梨花木椅上,指尖仍因方才的紧张而微微发颤。
听到外头彻底安静下来,王心瑶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下爬了上来。
“心瑶,可拿到证据了?”林诗意急急起身,握住她的手。
王心瑶展颜一笑,从怀中取出几封密信:“林姐姐放心,这些证据足以在不动摇国本的前提下,揭开赵煜城伪君子的真面目。
现在时机已成熟,我们会尽快与他清算,眼下当务之急,是你们尽快离开此地。”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王心瑶重新换上那身卖菜女的粗布衣裳。
而林诗意则迅速收拾妥当,与李梅、刘玉会合,三人朝着王府正厅方向疾步而去。
刚到府门,便被守卫拦下:“王妃这是要去往何处?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准许,王妃与两位侧妃不得出府。”
林诗意神色从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寿辰,本王妃要带着两位妹妹去为太后挑选贺礼。怎么,连这你也要阻拦?”
“属下不敢,只是王爷吩咐.....”
“放肆!”林诗意厉声打断,“本王妃身为皇家儿媳,为太后准备寿礼原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
你如今横加阻拦,莫非是想陷王爷于不孝之地?
王爷向来最重孝道,若是知晓因你之故,令他不能及时为太后备礼,你可想过自己和家人的下场?”
“守卫闻言脸色骤变,扑通跪地:“王妃恕罪!是属下愚钝,冒犯了王妃!”
“起来吧。”林诗意冷哼一声,“本王妃也不为难你,今日之事若有什么差池,自有本王妃一力承担。”
“是,谢王妃开恩!”守卫忙不迭地起身,急令开门。”
就在三人即将踏出府门之际,一声厉喝自身后炸响:“且慢!”
林诗意脚步一顿,心猛地沉到谷底。
只差一步!
李梅与刘玉的脸色瞬间煞白,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就连隐在暗处推着板车尚未离去的王心瑶,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车把,屏住了呼吸。
“王妃这是要去往何处?”侍卫统领快步挡在门前,目光如炬。
林诗意深吸一口气,指甲暗暗掐入掌心,用疼痛逼自己镇定下来。
她缓缓转身,冷眼相对:“本王妃要去何处,难道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待王爷回府,本王妃定要将今日之事如实相告,并告诉他,你们进入主屋要放构陷他的证据。
以王爷多疑的性子,你说,他会如何处置你们这些值得他怀疑的人?”
“王、王妃恕罪!”统领顿时汗流浃背:“属下万万不敢再冒犯王妃。
既然王妃执意要出府,不如让属下派人随行保护,也好确保王妃的周全。”
“哼,随你。”林诗意不再多言,携李梅、刘玉径直登上马车,朝着京城最繁华的街市疾驰而去。
四名侍卫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隐在巷口的王心瑶见她们顺利离开,终于长舒一口气。
她推着板车转身没入人群,心中暗忖:得尽快赶回太子府,派人接应林诗意她们。
而自己,也必须速速入宫协助太子赵浩轩,务必要趁此良机,将煜王爷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皇宫,金兰殿。
“上朝——!”随着徐公公尖亮而拖长的唱喏,每一位大员都已按照班次就位。
刹那间,殿内所有大臣,无论品阶高低,齐刷刷地拂开官袍前摆,整齐划一地跪伏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赵帼安,面容沉静,目光深邃,轻轻抬手,声音平稳而充满威仪:“众卿平身。”
人群窸窸窣窣地起身。
群臣最前方,那道玄色蟠龙袍的身影正是煜王爷赵煜城。
他仅仅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端坐在那张特赐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神情倨傲,仿佛眼前这君臣之礼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甚至未曾向御座上的皇帝投去一丝敬畏的一瞥。
细看之下,群臣中有一人显得尤为狼狈。
正是吏部尚书苟弘英。
他的朝服皱巴巴的,官帽甚至戴得有些歪斜,露出的鬓发凌乱不堪,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昨夜他昏迷后,被下人抬回床上,惊惧交加,此刻站在这里,只觉得双腿发软,脊背发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角落里。
朝会按常例进行了几项日常政务奏报,气氛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终于,在短暂的间隙,刑部尚书杨晨德踏出班列。
他手持玉笏,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陛下!臣,刑部尚书杨晨德,有本启奏!
微臣要状告当朝吏部尚书苟弘英,十大罪状,条条当诛!
其一,结党营私,买官卖官,视朝廷名器为私产;
其二,贪赃枉法,侵吞救灾银两以百万计;
其三,构陷忠良,为掩盖罪行,不惜害人性命!其罪罄竹难书,请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众臣交头接耳,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面色瞬间惨白的苟弘英。
苟弘英浑身一颤,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出列。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陛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啊!杨尚书他…他这是血口喷人,诬陷忠良!臣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拼命瞥向端坐前方的煜王爷,希望能得到一丝庇护的暗示。
然而赵煜城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诬陷?”杨晨德冷哼一声:“陛下,臣若无真凭实据,岂敢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与百官之面,弹劾当朝二品大员!请陛下允许臣提供人证、物证!”
皇帝赵帼安目光微凝,沉声道:“准。”
很快,几名刑部衙役护送着三人步入大殿。
当先一人,是原来的林尚书林华,五十来岁,身着布衣,瘦得尽显老态,但步履沉稳,气质不凡。
另一人,身着四品知府旧官袍,面容清癯,眼神中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
看到这两人,苟弘英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身着知府官袍的官员,对着御座深深一揖。
然后猛地转向苟弘英,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苟尚书!别来无恙啊!你可还认得本官?丰州知府,你曾经的顶头上司苏定!”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没想到吧,我苏定还活着!
当年你为了侵吞朝廷拨付的救灾款项,不惜伪造证据,架锅于我。
在流放途中,欲除之而后快!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若非杨尚书明察秋毫,暗中相救,我永远都生活在地牢之中,直至被折磨而死。”
林华也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苟弘英,你可还记得老夫?”
他环视了一圈这熟悉又陌生的金銮殿,目光最终定格在苟弘英那张扭曲的脸上。
“老夫,前任吏部尚书,林华!
你当初为了顶替老夫的位子,爬上这尚书之职,不惜设下毒计。
假传消息,骗我出京,说是我女儿和王爷外出时遇袭,从而设下埋伏,造成老夫失踪的假象!
这数年来,你坐在这本属于我的位置上,很得意,是吗?”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赵煜城身上,眼眸中有些许恨意。
紧接着,杨晨德呈上了厚厚的账册和往来书信。
“陛下,此乃从苟府密室中搜出的账册,
详细记录了他历年卖官鬻爵的明细,收受的贿赂数额巨大!
此外,还有其与各方官员往来的密信,其中多次提及为掩盖罪行,不惜杀人灭口的指令!”
“不…你这账册是从哪里来的?”苟尚书惊恐,随即又反应过来:“是阴枝子,对不对?只有她知道我把账册放在哪里了,毒妇,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此话一出,相当于默认了罪行。
但不认也不行,铁证如山。
一桩桩,一件件,被毫不留情地翻出,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苏定和林文正义愤填膺的控诉,以及杨晨德铿锵有力的宣读声在回荡。
突然,杨晨德的声音再次拔高,念出了一条让所有人都心头巨震的记录。
“此外,账册清晰记载,自苟弘英就任吏部尚书以来。
每月初八,都向煜亲王府输送白银三千两!
数年累积,数额之巨,骇人听闻!臣请问煜王爷,对此作何解释?”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始终端坐不语的赵煜城身上。
赵煜城眼皮微微一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笑话!本王从未见过什么五千两银子。
这分明是苟弘英这狗东西,自己贪赃枉法,还想攀诬本王!其心可诛!”他矢口否认,语气斩钉截铁。
跪在地上的苟弘英听到赵煜城,竟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顿时如坠冰窟。
急火攻心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王爷!您不能…不能过河拆桥啊!那些银子,可是您每次…”
“放肆!”赵煜城猛地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
他眼中杀机毕露,身形骤然暴起!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他如同鬼魅般瞬间掠过数步距离,右手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取苟弘英的咽喉!
这一击快如闪电,狠辣无比,显然是要当场杀人灭口!
“皇弟!”龙椅上的赵帼安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的威严:“金銮殿上,百官面前,休得放肆!”
赵煜城的手爪在距离苟弘英咽喉不足三寸的地方微微一顿,似乎有所顾忌。
但仅仅是一瞬,他眼中凶光再盛,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就在他想再次发力,势必将苟弘英立毙掌下时,
一个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御前侍卫队列中疾射而出!
他并未拔刀,而是双臂交叉,运足内力,硬生生格挡住了赵煜城这必杀的一击!
“嘭!”一声闷响,气劲四溢。
赵煜城的身形晃了晃,后退半步,脚下青砖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他手臂微微一麻,攻势受阻。
“王爷息怒。苟弘英罪大恶极,自有国法处置。陛下面前,还是交由陛下圣裁为妥。”假扮侍卫的李霄云目光沉静,不卑不亢地对赵煜城。
赵煜城惊恐地盯着赵浩轩,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其实力并不在他之下。
他又瞥了一眼高深莫测的皇帝赵帼安,知道今日已无法如愿。
他缓缓收回手,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重新坐回他的椅子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惊魂未定的苟弘英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里衣,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赵浩轩,他眼神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赵浩轩心中冷笑:苟弘英自然该死,但绝不是现在。
他活着,才能扳倒在民间威望极高的皇叔。
虽然他如今的实力远高于皇叔,但皇叔的底牌多,百姓不知他是伪君子,皇祖母也不知他并非赵室血脉。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们都拿到了所有的证据。
皇帝赵帼安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赵煜城、苟弘英以及赵浩轩身上缓缓扫过,最终沉声开口。
“先将罪臣苟弘英,剥去官服,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此案由三司会审,务必将所有涉案人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