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孔盛东在南货铺和穆有粱、李知行说明了李清溪的来意,李知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说道:“李家给的生意不错,正好挣点运费,顺便还能在夏州做我们自己的生意,李清溪对咱们不错,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这几天李清溪在上泉镇,由孔兄出面好好陪几天,代表云盛堂尽尽地主之谊。”
“你少阴阳怪气,人家远道而来,给我们现成的生意,你还不情不愿?趁着打赢了契丹军不赶快挣钱,拿什么补窟窿?”
穆有粱连忙制止两人的斗嘴,说道:“行了!人都来了!好好招待人家没错!我们还是议议去夏州的事情吧!”
“还是穆兄知道轻重!”“我的意思我们少派几个人去,反正一路上李清溪带着二十名护卫,据她说里面全是好手,万一有什么事,足以应对!”
李知行却说道:“还是谨慎些吧!让梁安戊、周渝、梁安庚、沙孔龙都和你去,再由毛杰、崔亮带二十名双宁营军兵,确保路上万无一失。”
“李清溪说李家在一路上都有接应点,应该出不了问题。”
“总不能都听她的!过了津河镇和黄河,去夏州还有很远的路程,津河镇云盛堂分号掌柜安旺原来也来信说过,岐王不守信用,党项人内部政令也不统一,还有吐蕃人一部混杂在夏州南边不断生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穆有粱也同意李知行所说,建议道:“除了知行说的,再把冯满也带上认认路,以后再去夏州,冯满可以带队去。”
孔盛东只能也同意两人的建议,说道:“冯满去可以,双宁营去十个人足够,这么多人去反而扎眼,人家以为河东军派出军队侦察呢!”
三人商量妥当,孔盛东带着李清溪再云州附近闲逛了两天,去看了云州城西的北魏石窟和云州城东的古长城,李清溪脸上的忧郁之色少了很多,说话也比平常多了好些。
之后几天,李清溪足不出户,在上泉镇的客栈里安心休养了三天。这三天是她几年来难得的彻底休息放松时间,等李清溪休息好了,她的气色看上去都好了不少。
第六天,上泉镇果然来了一支李家的商队,由三十多头骡马驮着六十多个沉甸甸的大筐。
孔盛东早做好了准备,人员齐整后,领着“灰猪”,也带着十五匹骡子,驮着运往津河镇的货物与李家商队合二为一,一起出发去夏州。
李清溪手下有两人极其精悍,李清溪喊他们为李宝和李安,这两人显然常年跟着李清溪,不仅对李清溪恭敬有加,而且熟悉李清溪的说话办事风格,往往李清溪稍作提示,两人便能立即领会其中的含义,分头料理好事情。孔盛东这边则把事情放手交给冯满安排,因为从上泉镇到津河镇这一路,冯满等人已经走了好几次,所以从上泉镇出发后,途经安宁村、双梁村、农庄和悬崖隘口一路都很顺当。直到进了大山谷,行程艰难时,李清溪才说道:“经过你们这么多年往返,路还这么艰难,可见当年最开始走这条路有多不容易。”
孔盛东不由想到第一次走这条路的人如今几乎已经全部死去,在悬崖隘口还战死很多双宁营的军兵,因此说道:“真的很不容易!为了这条路云盛堂付出的代价堪称巨大。”等他给李清溪细细讲了一遍往事后,李清溪问道:“听说病故的那位梁安甲和周渝姑娘长得很相像?”
“嗯!很像!周渝这几年的性格也变得很像她!”
李清溪偷眼看着队伍中间的周渝说道:“梁安甲很不幸,周渝很幸运!”
孔盛东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转移话题说道:“再往前面,路很不好走,要进山走一天,进山前我们好好休息一晚。”
李清溪却依然没有放弃前面的话题,继续说道:“周渝的簪子很特别!”“孔东家有空帮我也做一支吧!”
“谁告诉你我做的?”孔盛东有些惊讶地问道。
“呵呵......梁安戊说的。我请她单独吃了一顿饭,她告诉我很多事。”李清溪平静回答。
“这个没操守的家伙,为了顿饭能把我卖了!”
“不会!梁安戊说这事她只和我说,别人根本不知道。她看似粗糙,实际精明着呢!她可舍不得把饭东卖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李东家倒是聪明,一顿饭解决了我的护卫。”
李清溪露出笑意继续追问:“怎么?孔东家不愿意给我做?”
“愿意,愿意!举手之劳罢了!难得李东家放着金银珠宝的不喜爱,却喜欢木头的。”
“早几年我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看着别家女儿佩戴首饰觉得特别好看!”
孔盛东略微大着胆子问道:“是不是有点后悔当李家的东家?当个普通女子其实也不错!”
李清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的周渝和梁安戊,眼神里出现了难以察觉的羡慕。
孔盛东说道:“李东家想必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才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李家的掌舵人看来也不好干!”
“哪能好干啊!这一年我走过几乎上万里路,还得应对族里的事情,哎!当年自己意气风发,仗着年轻,什么都不怕,现在想想真单纯,除了这几年奔波在外长了点见识,其他的全都耽误得干干净净!”
“看来,李东家心里真是有了悔意。”
“谈不上后悔!我只是现在才知道,生命里的每一次选择都如同生意般定好了价码,你选择这样的路必然失去那样的路,人一生不可能在两条路上前行,自然也看不到两条路上的风景。”
“李东家啊!其实你已经非常幸运,你至少可以选择一下。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道路多艰险都要自己想办法走过去,而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云盛堂和双宁营里的女人更是这样,我不信周渝、梁安戊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她们只是必须这样走,别无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