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胳膊和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在渗着血,尤其是胸口,一块巴掌大的伤疤赫然在目,那是被烙铁烫出来的,边缘还泛着红肿,显然是伤口化脓了。
他此刻昏迷着,却依旧皱着眉头,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崔大人……”
李太医的声音更低了,“他不仅受了酷刑,还被灌了软骨散,伤及了筋骨。”
“老臣已经给他敷了最好的金疮药,可他的骨头伤得太重,就算好了,以后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骑马射箭了。”
“而且他现在高烧不退,随时可能……”
“不可能!”
沈砚舟立刻打断他,眼底满是坚定,“他那么能扛,怎么可能有事?你们一定要治好他,不管用什么药,哪怕是把太医院的药材都用完,也必须治好他!”
李太医连忙点头:“老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沈御熙走到林逸羽的床边,林逸羽已经醒了,看到皇帝,想挣扎着行礼,却被沈御熙按住了。
“别动,好好养伤。”
沈御熙的声音缓和了些,“这次多亏了你和时晚夏、崔知浩,楚州才能平安,苍凌才能少一场战乱。”
“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林逸羽张了张嘴,声音微弱:“陛下……臣……臣没事,只是……时大人和崔大人……他们……”
“朕知道,”
沈御熙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床上躺着的三人,眼底满是不忍。
“朕会让人好好照顾他们,你们都是苍凌的功臣,朕不会让你们白白受苦。”
说完,他转身走出偏殿,对着身后的太监吩咐:“传朕旨意,从今日起,派二十个宫女和十个太监专门照顾时大人、崔大人和林大人的起居,太医院每日派三位太医轮流值守,随时汇报他们的伤势。”
“谁敢怠慢,朕定斩不饶!”
“遵旨!”
偏殿的烛火一夜未熄。
时晚夏是在第二日清晨醒过来的,可刚睁开眼,就被胸口传来的剧痛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时大人,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宫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
“您别急着动,太医说您的内脏伤得很重,一动就会疼。”
时晚夏咬着牙,艰难地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崔……崔大人呢?他怎么样了?”
宫女的眼神暗了暗,低声说:“崔大人还没醒,高烧一直没退,太医们还在给他换药。”
“林大人醒了一次,又昏过去了,他的胳膊断了,换药的时候疼得厉害。”
时晚夏的心里一紧,胸口的疼似乎更甚了。
她想起在狱里看到崔知浩的模样——他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血,连站都站不稳,却还对着她笑,他没事让她别担心。
“水……”
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宫女连忙端来一杯温水,用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喂她喝。
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裂,可胸口的疼痛却丝毫未减,每喝一口,都像有刀子在刮她的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沈砚舟走了进来。
他眼底满是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看到时晚夏醒了,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惊喜,快步走到床边。
“时姑娘,你终于醒了!”
他声音急切,想碰她又怕碰疼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太医说你中了毒,已经用银针逼过一次了,后续还要再逼几次。”
时晚夏看着他,嘴角想牵起一丝笑,却因为疼痛而扭曲:“殿下……让您担心了。楚州……没事了吧?”
“没事了,”
沈砚舟连忙点头,声音柔了些,“嵘阳王的余党已经被清除了,百姓也安置好了。”
“你就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用管。”
时晚夏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胸口突然一阵翻涌,她猛地咳了起来,一口鲜血吐在了白色的床单上,格外刺眼。
“晚夏!”
沈砚舟脸色骤变,连忙扶住她,对着外面大喊。
“太医!快传太医!”
李太医很快就来了,他给时晚夏把了脉,又查看了她的伤口,脸色凝重地说:“殿下,时大人是因为刚刚醒来,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内脏的伤口裂开了。老臣要给她重新敷药,还得再扎几针,可能会有点疼,还请殿下见谅。”
沈砚舟点头:“你尽管治,只要能让她好起来,再疼也没关系。”
李太医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时晚夏的穴位。
每刺一针,时晚夏的身体就会颤抖一下,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浸湿了枕巾。
她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可脸色却越来越白,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
沈砚舟站在一旁,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却又怕打扰到太医,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敷药的时候更疼。
李太医要先把旧的药布拆下来,那些药布已经和伤口粘在了一起,一扯下来,就带起一片血肉。
时晚夏再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忍一忍,时大人,”
李太医的声音也有些不忍,“很快就好了,敷上新药,伤口就会慢慢愈合的。”
时晚夏点了点头,闭上眼,把脸埋在枕巾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知道,现在不能哭,不能让太子担心,不能让太医分心。
她还要等着崔知浩醒过来,还要看着苍凌越来越好。
可疼痛实在太剧烈了,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她甚至开始怀念在楚州的时候——那时的疼,和现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终于,敷药结束了。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沈砚舟说:“殿下,好了。时大人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也不能动,饮食也要以清淡为主,只能喝些稀粥。”
沈砚舟点头:“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孤再传你。”
李太医退下后,沈砚舟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时晚夏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晚夏妹妹,辛苦了。睡一会儿吧,孤在这里陪着你。”
时晚夏睁开眼,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疲惫,轻声说:“殿下……您也去休息吧,您已经一夜没睡了。”
“孤不困,”
沈砚舟摇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
“孤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孤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