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里,林逸羽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他的腿伤化脓严重,郎中正在用刀子刮去腐肉,他虽然昏迷着,却还是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把枕头都浸湿了。
崔知浩躺在另一边,身上满是鞭伤和烫伤,旧伤加新伤,没一块好肉,郎中说他之前被雷钊用刑时伤了内脏,就算醒了,也得长期调理,不然随时可能咳血复发。
沈砚舟看完三人的情况,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他转身对林永南说:“林将军,楚州城就交给你和书韵姑娘主持吧。书韵是晚夏一手带出来的,心思细,也懂如何安抚百姓,有她帮你,我放心。”
“殿下,您要带他们回京城?”林永南问道。
“嗯。”
沈砚舟点头,眼神坚定,“楚州的郎中医术有限,回京城找太医治,总能多几分把握。”
“你立刻让人备好三辆马车,要最平稳的,再找几个懂医术的士兵跟着,路上也好照应。”
林永南应下,心里也明白,只有京城的太医,才能救这三人的命。
他转身去安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书韵姑娘匆匆赶来——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脸上带着疲惫,显然也是一晚上没休息,看到林永南,赶紧问道:“林将军,时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太子殿下要带他们回京城治疗,楚州的事,以后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了。”林永南说道。
书韵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担忧:“我知道,我会照顾好楚州的百姓,等时姐姐回来,一定让她看到一个好好的楚州城。”
她走到时晚夏的房间门口,看着沈砚舟握着时晚夏的手,心里也不好受。
她想起之前时晚夏教她处理政务时的样子,想起她笑着说“书韵,以后你一定要独当一面”,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那个总是护着她的时姐姐,现在却躺在这里,连醒过来都成了奢望。
傍晚时分,马车已经备好。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把时晚夏、林逸羽和崔知浩抬上马车,铺上厚厚的棉垫,生怕路上的颠簸弄疼他们。
沈砚舟亲自守在时晚夏的马车旁,掀开帘子,看着她苍白的脸,又叮嘱郎中:“路上要是有任何情况,立刻告诉孤,哪怕是一点动静,都不能漏。”
“殿下放心,臣会看好时姑娘的。”郎中躬身应下。
马车缓缓启动,沈砚舟骑着马跟在旁边,目光始终落在马车上。
楚州城的街道渐渐往后退,百姓们站在路边,看着马车经过,有人小声议论:“那就是救了咱们的时姑娘吧?听说伤得很重……”
“希望时姑娘能平安,咱们楚州能有今天,全靠她和太子殿下啊……”
百姓们的声音传到沈砚舟耳朵里,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时晚夏为了楚州,付出了多少——她本可以在京城过着安稳的日子,却偏偏要跑到这战乱之地,拼尽全力保护百姓,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马车走了没多远,时晚夏突然在昏迷中轻轻呻吟了一声,像是疼得厉害。
沈砚舟赶紧勒住马,掀开帘子,看到她眉头皱得更紧,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他凑近了听,才听到她微弱的声音:“丫丫……别怕……援军……来了……”
沈砚舟的心一下子揪紧,眼眶瞬间红了。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晚夏妹妹,丫丫很安全,援军也来了,楚州没事了,你别担心,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咱们就回京城,再也不分开了……”
马车继续往前,夜色渐渐降临,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在寂静的路上回荡。
沈砚舟骑着马,守在马车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时晚夏带回京城,一定要让她平安醒过来,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他也绝不会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而楚州城里,林永南和书韵姑娘正在安排百姓重建家园,城楼上的旗帜换了新的,街道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可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留在人们心里的伤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愈合的。
这场胜利,终究是用太多人的牺牲换来的,而时晚夏他们的付出,也永远刻在了楚州百姓的心里。
“驾!驾——!”
马蹄铁狠狠砸在官道上,溅起的碎石子混着尘土,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沈砚舟勒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马鬃里,胯下的“踏雪”已是汗透重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可他依旧不肯松劲,只一遍遍扬鞭,将身后的随从甩下半里地。
“殿下!再跑下去,马要撑不住了!”
随行的侍卫长林忠在后面嘶吼,声音被狂风卷得支离破碎。
沈砚舟没回头,喉间滚出一句沙哑的话:“撑不住也得撑——时晚夏她……撑不住了!”
话落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车帘被风掀起的一角。
那辆特制的温软马车里,时晚夏半靠在软垫上,脸色白得像浸了雪的宣纸,原本总是亮得能映出星光的眼睛紧紧闭着,唇瓣干裂起皮,嘴角还凝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痕。
不过半日功夫,她连呼吸都弱得像游丝了。
沈砚舟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姑娘柔弱的身躯,难得的有勇有谋得让满朝文武都自愧不如。
可就是这样一个奇女子,如今却躺在马车上,连睁眼看看他都做不到。
“崔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沈砚舟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林忠赶上来,脸上满是难色:“崔大人……情况更糟。他身上的伤本就没好,又被嵘阳王的人灌了软骨散,还动了私刑。”
“方才小的去看,他昏过去三次,每次醒来都疼得浑身抽搐,却连一声哼都不肯出。”
沈砚舟的拳头“咚”地砸在马鞍上,眼底翻涌着怒意和心疼。
崔知浩虽是清河崔氏出身,却早就为了时姑娘,主动脱离了族籍。
可他骨子里的忠烈,却比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要重。
这次为了把嵘阳王私通敌国、意图谋反的罪证送出来,他暴露行踪,被嵘阳王的人抓了去。
沈砚舟见过那些刑具——烧红的烙铁、带倒刺的鞭子、能穿透指骨的钉板……
崔知浩硬是扛了三天三夜,哪怕被折磨得皮开肉绽、筋骨断裂,也没吐露出半个字。
直到林逸羽和时晚夏潜进去救他时,他怀里还紧紧揣着那份用鲜血浸透的罪证,手指都因为攥得太用力,指甲嵌进了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