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亭营守备公事房,屋内嘈杂一片,蔡鼎、王徵、茅元仪等一众衙署的文职凑在一起轻声交谈,而高勇、杨善、徐如华等武官则也是三两成堆大声谈笑。
杨善抖着腿,四仰八叉地对着徐如华笑道:“徐三,听说你们弄了一大批倭货回来,俺咋没瞧见呢?”
高勇等人也来了兴趣,凑过来齐齐看向徐如华。
徐如华方才从昌黎的码头回来,乐亭营这边的海水上冻,看来乐亭营的战船今年冬天也只能停靠在昌黎的码头了。
正在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热茶的徐如华将茶碗放了下来,淡淡地道:“你们自然看不见,都在天津港卸了货,倭货十分畅销,两天就全部被人收走了。”
杨善挑了挑眉毛,搓了搓手指头:“不少吧?”
徐如华白了他一眼:“多少也进不了你的兜,早就交给何主事了。”
“俺就问问……听着解解馋怎么了。”
杨善哼了一声,随手将烟袋锅子翻了出来。
见何歆微微皱了皱眉头,高勇一把夺过烟袋锅子,对着杨善斥道:“说过多少遍了,人多的时候不能食烟。”
接着高勇挠了挠头,向何歆问道:“何主事,咱那守备衙门不是已经建好了嘛,怎地还不挪过去,让大人拥在这破烂的营房处理公务?”
“我只管银子和商事,又不管督造,这话高千总你可问不到我。”
何歆对着高勇展颜一笑,弄的高勇心里直痒痒。
“高千总,你管着兵事就行,怎地工造也要来过问了?”
那边茅元仪有些不乐意了,挪步过来对着高勇阴阳怪气地说道。
高勇“哼”了一声:“我就怕有些人拿着银子不干事。”
乐亭营公署、营房以及营学、武备库、仓廪等这些建筑全都是为了军事,与县城的建造方式还不一样。王徵和茅元仪来了以后,韩林便命两个人对大营的建设进行规划,王徵那边主要负责风车、水车等等民用建设,而军用建设自然落到了茅元仪的头上。
用韩林的话说,乐亭营要成为一个完全为军事服务的军镇,要具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属性。
茅元仪来的时候公署已经开始兴建,不过那时候只是个二进的院子,但后来茅元仪又将其占地范围进一步扩大,不仅由二进变为了三进,同时还增加了军狱。
还在大堂的两侧设置了吏、兵、刑、工、粮等厅,将不同职责的人全部分开,这是按照县衙的方式打造的,可以说规划的更为全面合理,但同时占地面积也大了起来。
茅元仪啪地一展自己手中的折扇,有些傲然地道:“高千总这可就不懂了,这房子建完了可不能直接住进去,得晾一晾,看一看,万一哪里有毛病还能及时补正。”
“那何时能进去?”
“明年春吧。”
两个人这边互相斗鸡似的看着不顺眼,但他们争斗的对象何歆却丝毫不理会两个人,对着蔡鼎问道:“蔡先生,不知道东家将咱们全都召集过来做什么?”
何歆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齐齐望向蔡鼎。一般情况下韩林与他们对接事务都是按照任务来对,旁人一般是不叫的,但今天却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甚至连管着军需的老王头王愿都来了。
蔡鼎笑着捋了捋胡须,刚要说话,那边韩林和金士麟就推门进了来。
众人赶忙起身对着二人行礼,韩林笑着摆了摆手:“都坐,都坐,别这么客气。”
他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屋内的几个人,猛然有种水泊梁山聚义厅的感觉,除了仍在江南的吕蒙子以外应该都齐了。
等二狗子给韩林和金士麟都倒上了滚烫的热茶,韩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不在这几日,诸位寻我都快寻疯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见见。”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
“说个笑。今日将大家伙儿都叫到一起,是想着将这一年的事务都给大家做个通报,省得后续各人都干了啥,谁也不知道,也免去一句话翻来覆去说的麻烦,咱们先挨个对对,粗略地说一说,不用说得太细,具体的事情等下来再细对。”
蔡鼎闻言点了点头,对于他这个管理整个衙署的来说,确实深有感受,有很多事情,张知李不知,这就得让他反复的重复。
韩林先是转头看向了王愿,对其问道:“老王头,最近越来越冷,卒伍的棉衣、被褥和烧炭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可莫要冻死冻坏了人才是。”
王愿也算在锦州第一批跟着韩林的,但他岁数大了要是让他去一线厮杀,估计第一轮就没了命,因此韩林最开始让他管着军中的伙食,管得还算不错。
不过王愿的手脚不太干净,为此何歆甚至修改了拨款的流程,与此同时韩林也对其做了一番敲打,王愿才老实了下来,后来几番查探发现他没继续伸手,于是又将军需交给了他。
王愿没想到第一个点到的就是他,缩了缩脖子,连忙站了起来:“回大人,月前都已经备好了,也呈报给了蔡先生和何主事。”
见蔡鼎和何歆都微微点了点头,韩林满意地道:“不错。我乐亭营的根本就在这千余的将士,而将士的根本则在于吃穿奖抚,这是天大的事,万不可叫彼寒了心。”
“小人省得。”
王愿欠了欠身。
说完韩林又意有所指地道:“诸位日常用度皆乃营中所发,个人俸禄亦是不低,且莫行贪渎之事,坏了大好的前程。”
听完所有人都应了是。
接着,韩林转向了金士麟和徐如华:“之定兄,徐三哥,你们这趟去琉球远道辛苦,且与我们讲一讲本次行商所获和沿途风貌如何?”
金士麟看了看徐如华:“徐把总,你来说罢。”
徐如华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此次解送两千石粮食到琉球,返程时还郑思明的名义购置了一批倭国的扇子、刀剑、硫磺等,已经在天津港售出,抛出去税银和消耗,共得银两万七千五百两有奇,已经在何主事的见证下入了库。”
何歆点头笑道:“不错,奴家清点过了,一文不少。”
四个月,两万七千两,不算多也不算少,主要这是一趟试航。
韩林点了点头:“见到郑芝龙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