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只是被风迷了眼。”
姜心棠先一步低下头,自己用帕子擦眼睛。
萧迟的手碰触到她鬓角,停顿一息,低柔问:“真的没事?”
“嗯,没事…”姜心棠声音很轻,还轻点了下头,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她情绪已经收敛好。
眼睛也已经清亮,只余眼角似有些红。
萧迟挪了下步,站到姜心棠左侧,挡住风口,吩咐跟着他的手下,“去找主持,皇后必经之道及周围,让寺中和尚再清扫一遍。”
“风大,再怎么清扫还是有沙石,不必为难那些负责洒扫的小师父了。”姜心棠说罢,往前走。
其实她必经之道,天蒙蒙亮便有小沙弥出来清扫。
奈何今晨风大,一早才清扫干净的小径,不知从哪儿又卷来沙石和落叶。
也卷起了她宽大的袖子和衣摆,竟让她生出了几丝冷意。
手下已经要去找主持,见姜心棠往前走,赶紧退守到一旁,看向王爷,不知还要不要去。
萧迟本意是想让姜心棠先回禅房,等必经之路重新清扫完,再去还愿。
如今姜心棠已经往前走,他便没再说什么,跟着姜心棠去了还愿的大殿,一路都给她挡着风。
主持方丈已经领着座下高僧在等候。
姜心棠入了大殿。
萧迟没有进去,唤了守在姜心棠禅房外的御林军来问,今早发生了何事。
御林军将沈东凌求见姜心棠,单独与姜心棠叙话的事禀知萧迟。
但他们在禅房外头,不知道沈东凌对姜心棠说了些什么。
这时,沈东凌身边的婆子找了过来,被御林军隔绝在外围,壮着胆子朝萧迟喊:“王爷!”
“放她过来。”萧迟淡声。
御林军撤开,婆子跑过来,扑通跪到萧迟面前,压低声音哭诉说她家郡主又被罚跪,“求王爷快去救救我家郡主,郡主再跪下去,膝盖就要坏了…”
萧迟命御林军守好大殿,转身往姜心棠禅房去。
沈东凌已经快要跪不住,看到萧迟来,委屈喊:“表哥…”
她要诉苦,她要告状。
她要萧迟给她做主。
然而她还没开口,萧迟质问:“你跟皇后说了什么?”
沈东凌愣了愣。
没想到萧迟会用这么冷的语气质问她。
她想到萧迟会生气、会找她,她还打算萧迟找她,她要劝一劝萧迟呢,可他居然用这么不好的语气质问她!
她背后有信王府,有远东王府,还握着萧迟的秘密,萧迟怎么能如此不给她脸面?!
她压着火气,“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劝她别总纠缠你!”
说完又理直气壮道:“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她是中宫皇后,你是外臣,她纠缠你入后宫与她厮混,迟早传扬出去!朝臣和天下百姓知道了你们的事,她后位不保,你名声受损,小太子小公主血统还会被质疑!”
她言之切切,一副“我全都是在为你们着想”的表情,说罢还坦荡地仰头望着萧迟。
她觉得她这番话,萧迟完全挑不出错,完全没理由怪她。
她等着萧迟伸手把她扶起来,夸她聪慧,夸她为他着想、会规劝他别犯错。
哪怕萧迟心里的气还没全消,不夸她,定也会因为没理由可以怪她,而伸手将她扶起。
毕竟,她背后是信王府,是远东王府,还知道他的秘密,他不可能真的不给她脸面。
方才定是他先见到姜心棠那贱人,受那贱人影响,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才会冷声质问她。
如今她解释了,他怎会不扶她起身!
沈东凌垂在地上的手,主动微微抬起,等着萧迟扶…
然而萧迟没动。
他垂眸看了沈东凌两息,问:“你在嫉妒?”
沈东凌再度愣了愣。
甚至身子僵了僵。
萧迟竟然不扶她起来,还更加冰冷地质问她。
沈东凌难以置信,下一瞬眼尖地看到萧迟脖颈上有块红痕,似乎还有浅浅的牙印。
明显是女人咬的。
萧迟这种身份,没他允许,谁敢咬他?
所以他和姜心棠那贱人,夜里到底是有多疯,吻还不够,还要咬,才够情趣吗?
不对,他们还有更疯的。
他还让姜心棠那贱人坐他脸上呢!!!
一瞬间,沈东凌受不了了!
她就是嫉妒!
她嫉妒得要死!
她不想装了,也装不下去了,望着萧迟,愤怒说:“我不能嫉妒吗?你我才是夫妻,你应该照顾的人、应该体贴的人,是我!而不是半夜跑到另一个女人屋…”
“你口中的另一个女人,是本王孩子的母亲;而你,与本王还只是未婚夫妻。”萧迟打断她。
并且提醒沈东凌,“她是本王孩子的母亲,入了宫也是。本王不止现在有她,日后还会有侧妃,有姬妾。”
“本王和母亲选你当王妃,是觉得你大气,堪配本王王妃之位,本王要娶的是贤内助,不是只会拈酸吃醋的妒妇。”
他声音很平。
很淡。
但出口的话,很无情。
“本王这就派人送你回信王府,这一个月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想想你能不能胜任北定王妃这个身份,若不能,这婚事作罢。”
沈东凌心口像是被凿了一刀。
不但不敢发怒,还瞬间冷静了下来。
萧迟这是要把她禁足!
他作为亲王,规格上能有一个正妃,四个侧妃,和姬妾无数。
他的王府,将来注定会很热闹,女人很多,孩子很多。
他和他母亲,要为他选一个大气聪明贤惠,能为他打理内宅的王妃。
而她,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还未过门就干涉他的私生活。
萧迟借机,几句话下来,直接把她定义为善妒。
单单善妒这一名头,男人就可以休妻。
何况她与萧迟还未成婚!
所以他把她送回信王府禁足,连她外祖父信老王爷都不能说什么。
沈东凌顿时后悔方才失言了,急忙解释:“表哥,我不是嫉妒,我真的是为你着想,为你好!我以后嫁入王府,会为你打理好内宅,妃妾和睦的!”
萧迟没回应她。
只静静看着她。
沈东凌方才自己承认嫉妒,知道辩解不了,又急说:“我昨夜是真的做噩梦,不是假的!”
她想让萧迟心软。
“那就再让高僧来给你看看。”萧迟说罢,就要命人去请高僧。
“不必了!”沈东凌急忙出声阻止,不敢让高僧来看。
而她这么一拒绝,萧迟看她的眼神就更不满意了,“北定王妃要大方端庄,你为了让本王半夜来陪你,就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本王实在怀疑你能否胜任本王王妃这个身份。”
一句话,直接钉死沈东凌就是假装做噩梦,并且怀疑起她的德行。
沈东凌简直快要气郁死。
却不敢强调自己是真做噩梦,只能担下这个名头。
“本王会把护国寺的事,如实告知你外祖父,让他好好调教你,什么时候德行气度堪当本王王妃,本王再娶你。”
说罢,萧迟转身往外走,直接下令把沈东凌送回信王府。
无论沈东凌如何叫唤他,并试图解释都没能让萧迟回一下头。
沈东凌直接被带走。
姜心棠还完愿,从大殿出来,看到萧迟站在殿外的大香炉旁,手臂挽着件披风。
是她的。
“给皇后娘娘披上。”他吩咐何嬷嬷。
何嬷嬷上前,接过披风,拿去给姜心棠披上。
“本王也去上炷香,祈求国泰民安。主持和诸位高僧不必跟着了,先散了吧。”他往大殿内走。
主持和座下高僧朝他施了一礼,先行离开。
姜心棠也跟着入了大殿,宫奴皆在殿外。
萧迟只上香,没有跪拜。
姜心棠站在不远处,静看着他。
大殿外,钟声幽远。
仿佛间,姜心棠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她脑子里清楚地知道,她如今是中宫皇后,太子生母,萧迟是权臣,岁月再静好,都不会属于她与萧迟二人的。
她儿子记在皇家。
萧迟不可能让萧家大房无后,他不会娶沈东凌,但定会娶王妃。
岁月静好是属于他和他未来王妃的。
上完香出来,山风稍缓,萧迟带她在寺里,四处走走。
宫奴和御林军远远跟着。
后来到了无人的地方,前面山花灿烂,萧迟采了其中最娇艳的一朵,簪到姜心棠发髻上。
“人比花娇,好看。”
萧迟夸她。
姜心棠没想到他还有为人簪花的情趣,笑容浅淡,“花可以再开,人老了,却无法复春。”
“你会老,我亦会老。”萧迟牵起她的手,带她跨过一处崎岖地,往回走。
回到禅房,姜心棠才知道沈东凌被萧迟命人送回去了。
姜心棠心想,他将沈东凌送了回去,那就是知道沈东凌与她说了什么了。
她想听萧迟解释,是不是真如沈东凌说的那样,故意把她留在羡王府的。
但萧迟却只对她说:“沈东凌的话,你不必记在心上。”
他没有解释。
姜心棠也没问,怕得到令自己难以释怀的答案。
在寺里用了午膳,才起程回去。
回去的路上,萧迟与她同坐一辆马车。
姜心棠枕着萧迟的腿睡。
快到城门,萧迟便下马车,让后面马车里的何嬷嬷和另外两名宫婢来姜心棠马车里,他骑马。
护送她至皇宫,她往深宫里去,他调转马头,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