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湿的凉意,吹散了老虎滩畔最后一点喧闹,却吹不散两人间略显凝滞的气氛。回程路上,大老王拉着江夏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那柄硕大的左轮依旧握在手中,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昏暗的街巷转角。
“我说,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江夏揣着手,语气带着调侃:“海灯都放了,魂儿也招了,该心平气和才是。”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小子就是个拖油瓶……”大老王头撇嘴。
“你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是老水手,知道海里什么风浪最要命。”
“啧啧,”江夏咂咂嘴,凑近了些,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凶名远扬、有着好几个一等功的大老王,也有犯怵的时候?不就是……那谁的儿子嘛?”
大老王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看向江夏,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你知道?你以前见过他?”
江夏没有回答,只是望向海军基地大门方向已经可见的灯光,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那种眉毛,那种看人时下意识抬下巴的弧度,只能说遗传基因实在了不起。不过,我没见过活的……
只在后世褪色的史料照片和某些回忆录的争议篇章里,见过那张年轻又倨傲的脸。
今天,倒是开了眼……
直到踏进海军基地坚实的大门,哨兵持枪敬礼,大老王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手腕一翻,那柄凶器悄无声息地滑回枪套。
他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复杂:“不是怕。是打狗得看主人。你不知道,这小子……被他爹惯成什么样了。
光是他个人专用的厨师和‘生活助理’,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快能凑够一个足球队了。”
江夏玩味地看着他,拖长了语调:“啧——大老王,你这可不像是‘不看主人’的样子,嘴硬吧?打狗?打得怕不是狗,是个大老虎吧!”
大老王被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没接这茬。
江夏却忽然起了别的心思,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诶,大老王,你说,我要是真和那小子打起来,你会帮谁?”
“打不起来。”大老王挥挥手,像是要驱散呆毛崽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那小子精得很,和他爹一样,骨子里信奉的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他们那种人,可以争,可以斗,但绝不会把自己置于市井斗殴那种无谓且失身份的风险里。真要对付谁,方法多的是,也狠得多。”
“哦?”江夏挑眉,“听这口气,你和他是一路的?”
“一路个屁!”大老王难得在江夏面前爆了粗口。
嗯,是的,大老王骂的可脏了,打不出字来那种。
“我爹跟他爹早年就不对付!虽说面上过得去,但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诶?真的假的?” 江夏故作惊讶,“我听说那位挺得人心啊?”
“那得看对谁!” 大老王啐了一口。
“我们家反正就两口人,都是拎枪杆子的武夫,不掺和那些弯弯绕。他那一套,也忽悠不到我们头上。
我爹当年肺部嵌着弹片取不出来,冒着风险去北边老大哥那里做手术,是和他爹一批去的。结果我爹刀口刚缝上,听说边境形势不对,愣是拖着半条命就急着回来了……
他爹呢?在那边疗养得那叫一个滋润!”
“呸!”大老王朝地上啐了一口:“激动了,虫子进嘴了!”
呵……
你个怂包!
江夏看破不说破地点点头,随即眼睛一亮,冒出个促狭的念头:“诶,你说,我要是跟他冲突的时候,不打架,就‘一不小心’洒他一身绝密图纸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老王翻白眼,“你这招对他们家没用!”
“他们能走到那个位置,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该碰的绝对不碰,该狠心的时候绝对不软’。
图纸?
他们眼皮都不会多撩一下,只会立刻划清界限,然后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让你更难受。”
江夏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大老王说得对。
“嘿!王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思想啊!”江夏摘下头顶的军帽,挠了挠脑袋,表示自己开始长脑子了。
大老王倒是看了眼江夏手中的帽子,歪着头没接话。
一路无话,江夏开始发散思维,想了半天后得出结论。
也是!能让自己儿子在二十出头就执掌要害部门的人家,哪是这种寻常套路可以撼动的。
比不了,比不了。
算了,我还是继续琢磨我的‘狡兔三窟’吧。回头得跟李怀德说说,天山脚下完全可以多建几个分厂嘛。
万一……也好有个退路,把人往那边一送,清静。
到了宿舍,一夜无话。
……呃,至少江夏这边是风平浪静,倒头就睡。
而那位名叫林文轩的北大骄子,下榻的高级疗养院里,灯火怕是亮到了后半夜。
起初的恼羞成怒过后,冷静下来的林文轩,更多是一种被挑起了兴趣的盘算。在动用随行渠道,大致确认了江夏就是近期几个“重点工程”背后那个神秘的“技术王牌”后,这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非但没有继续找茬的念头,反而起了强烈的结交(或者说,收编)的心思。
“技术尖子……还是个能捣鼓出实货的。要是能把这么个人收归麾下,那我林文轩的声望,岂不是能随着他搞出的一个个‘大宝贝’水涨船高?嗯,挺好!”
林文轩对着窗外的夜色,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仿佛已经看到,随着江夏在未来取得一个又一个耀眼的技术成果,他林文轩“慧眼识珠”、“善于团结技术人才”的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的美妙图景。
“等我爹的调研结束,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凭我的身份,还怕他不答应?”
他自幼耳濡目染的生存哲学告诉他,与其打压一个可能有用的“刺头”,不如想办法把他变成自己功劳簿上的一笔。
“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那位丧子。看目前的情况,要是我爹荣登大宝,我就是太子!”
“太子……东宫……组建班底?”
“哈哈哈,不错,不错!”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家学渊源这一块,有些时候还真有点道理。
他却不知,江夏放在床头的那顶军帽的五星,在月光的照耀下闪动着莫名的光辉。
……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流逝,一晃三天过去。
这三天里,江夏除了整理早潮级潜艇的图纸,便是跟刘华擎保持联系,询问021的一些基本情况,并交代王奎大黄二代到了就赶紧通知他。
终于,一台“巡地龙”顶着两根炮管子钻进了达利安海军基地的机房。
大个带着两个皮衣男跳下车子跟着江夏打招呼。
哟,大老王最近对自己也不自信了嘛?还把大个他们招了过来?
不过,无所谓,现在江夏只对云贵大师兄开发的那套程序感兴趣。
“这……这是把doS玩出来了?”
呆毛崽点亮大黄后,看着界面有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