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使出吃奶的劲儿扯着陈小花的羊角把它扯开:“算了嘛幺儿,这棵树是不得接你的招儿。”
我从仓库找到两扇废弃的门板,将大坑盖了起来。
做完这些我照例规规矩矩鞠了个躬,无论他是谁,铲到他的脑瓜子都是我的不对。
我把容远推进了房间,这大晚上的谁都不太想在院子里守着一具尸骨。
进去的时候秦晃和陈志正在洗手洗脸,我也过去一起擦洗,陈志这个半调子弄得我耳朵眼儿里都是泥土。
秦晃擦脸时还不忘说着他的发现:“我看了一下,骨头倒是很完好,没什么裂痕,啊,除了额头。”
我弯着腰抬头看向他:“你觉得这是谁?我觉得是郭强。”
秦晃点点头:“嗯,我也觉得是他,失踪的人只有两个,也只有他符合条件,毕竟烂得只剩骨头了,总不可能是那个孩子刚长大就被人马不停蹄地埋了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腐化成骨架。”
我品了品他这个话,总觉得味儿不对:“你现在说话怎么有点儿欠儿呢?”
他放下毛巾看了我一眼:“跟别人学的。”
还没等我细究,秦瑶就走了过来。
“马晓羽吓得不轻,差一点呼吸不上来。”
秦瑶的声音轻轻的。
秦晃往房间看了看:“她人呢?”
“去厕所了,我看她快要吐出来了。”
秦瑶有点儿不忍心,马晓羽再刺头也毕竟是个刚读完书的大孩子,可以理解。
房间里光头和富姨他们正好凑成三个臭皮匠,在那儿出馊主意呢。
“师父,你信我,这个标题包火的。”
光头看着屏幕一字一句读道:“院子里挖到人民碎片怎么办?同学,你不如直接打110呢?”
郑义根本不在乎:“我都说了我是标题党了,我假装我是大学生,问一下题目怎么了?”
不过这个确实有用,他们抱着手机时不时地刷新一下,很快就有了回复,可大概是因为郑义问得不太正经,网友的回复也不怎么正经。
“明显是坏人啊,坏到骨子里了!!!”
“很正常,卤汤上色。”
“骨头断面发黑,代表不新鲜,建议联系商家退款,或者直接差评。”
“骨灰也有色号的呀,你们不知道吗?希望大家以后都能烧出喜欢的色号。”
“谁懂啊家人们!有一次我吃炸鸡骨头就是黑色的,一股怪味,商家还嘴硬,非说是因为骑手送的太慢,避雷xx炸鸡!”
“出吗?礼貌问价。”
富姨的眉头越皱越紧,默默看向郑义:“这就是你的幕僚?”
郑义干笑一声:“放心吧师父,网络时代千里马常有,伯乐更是到处评论,稍等一会儿,肯定会有正经科普的。”
秦晃嘴巴动了动,轻声在我旁边问道:“你的朋友们一直这样吗?”
我没说话,只是打开手机直接搜索了一下这种可能性,相关解释很快就有了,特殊细菌感染,骨骼代谢异常或局部组织病变,或者土壤富含矿物质元素,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重金属中毒。
这倒是和之前马晓羽的说法不谋而合。
“这样说来,掉进冰川地缝的就不是郭强了。”
我摸了摸长出胡茬的下巴,既然郭强就躺在院子里,那绿玛瑙是怎么跑到冰川去的?
富姨不耐烦了,一脚把郑义蹬到了一边儿去:“滚一边儿去跟你的小网友聊天。”
她盘腿一坐,伸手在容远眼前抖了抖:“再想想你的梦。”
容远一看这事儿又绕到自己这儿来了,耐着性子再次讲了一遍:“梦里我拿着刀在树下拿着一把刀,杀了很多动物,后来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起来非常难受。
秦瑶这种时候还是很温柔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这个人心软,就这样。”
他们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前段时间他在青河的时候确确实实在一棵枯树底下手起刀落带走过一个小子,难受是肯定的。
富姨的浓眉挑了挑,仰着头想了想:“想多了,梦里这个人可不是你自己,别忘了,夏塔古道那个晚上,梦里的你就是别人。”
这一句话顿时让屋里的众人有了想法,那就是真的有人在核桃树底下杀过人。
秦晃的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我们倒推一下,当时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失踪了,现在郭强基本确定是多年前死后被埋在树下,而我认为荒村的怪人就是郭家小儿子,容远的梦里是一个人要杀一个孩子,这些条件放在这里,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郭强和他小儿子这两个人中间有杀与被杀的关系,第二种是存在着第三人,也就是凶手。”
我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除开过程只看结果有两种,一个是小老三反杀了自己的老爸,另一个是第三个人弄走了孩子,然后杀了郭强。”
陈志的表情一动,语气深沉:“我有一个想法哈,但是这个想法非常黑暗,在我们看来这个家庭很惨噻,不幸的原因一个是小老三,一个就是郭强,从受益者的角度来讲,他们两个人不见了的话,剩下的几个人生活会好过一些。”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个话听起好伤人,家人本来应该是最亲的噻,但我也看到过一些喜欢折磨亲人的人。”
我猜他是想到了自己的前妻一家,除了他们我甚至还能想到不少,罗布泊那一趟的几个人,各个都在跟至亲勾心斗角,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光头越听越晕,使劲儿挠了挠脑袋:“哎呀麻求烦的,要我说嘛,只要不知道是谁干的坏事儿,就应该全都算到老四爷头上,冤枉不了一点儿。”
他这话说得相当直接,在场被老四爷抚养长大的富姨和容远都低下头没说话。
我们此时就像在拼图,而且图案非常模棱两可,怎么拼都觉得对又不对。
“谁在哭?”
我靠在墙上站着,窗户缝钻进来的小微风正好吹开窗帘灌进我的脖子里,这风声里还带着细小的呜咽声。
秦瑶四下看了一圈:“马晓羽还没回来。”
我快步走出房门,院子里依然黑漆漆的看不见人影,而核桃树下原本盖在大坑上的门板竟然被移开了一条缝,那细小的呜咽声正是从下面的大坑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