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让她回来好不好?我原谅她了,真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如同尘世间最美的仙石,滚烫灼热,又冰寒透骨。
清止心里一动,化雪的衣袍微微浮起,缀上满袖银光。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终是垂眸,吞掉了所有的话。
满室寂静,空留悲戚。
“璃儿,她是为了你而死的,你的天真任性救不了任何人。”
姜璃浅死死咬住下唇。
清止转身背对着她,清冷仙容流露出一丝不忍,又不得不下定决心。
“为师将此物给你,从今往后,你该担起你该担的责任了。”
如雪身影化为玄雷谷一场纷纷扬扬的纯白大雪,雪光微末中,一块刻满古老符文,唯中心一块闪烁着冰蓝光芒的青玉令牌从洞口漂浮着,穿过雷光闪烁乍响的玄雷池,静静停悬在姜璃浅的面前。
姜璃浅怔怔望着它,坠下的流苏散发着轻柔的光芒,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脸颊。
失焦的瞳孔慢慢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被这一方玉石令牌吞没殆尽。
她浑身僵硬地看着它散发的幽光,身体里的血液在转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温度。
咬出血的嘴唇嗫嚅颤抖着,她抖着手,似不敢置信,指尖慢慢触碰在了玉石令牌上。
下一瞬。
刺眼的紫光冲天而起,又在眨眼之间凝聚成一颗小小的冰紫色仙石,代替原先的冰蓝,嵌入了令牌之中。
一个泛着银光的“掌”字一息之间没入了仙石,眨眼便消失不见。
终于心如死灰。
姜璃浅死死握上令牌,又愤恨至极地把它扔掉,心口剧烈起伏,发了疯似的挣脱着牢牢锁住她的锁链,朝着洞口处撕声大吼:“清止,你回来,你回来!
“你要去哪里?
“不准去!不准去!”
“你回来啊……”
所有的惊惧,恐慌,怨恨,愤懑,最终全在此刻化为了沉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黑漆漆的大山。
她不知道自己因何背负这座山,也不知道她要背负这座山多久。
她明明是那么无力,就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
顶在修真界头上的这片天。
好像。
就要没了。
她曾经视为信仰,仰头望着,遥不可及的“剑”,也要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清止,我恨你,我恨你——!”
束缚着手脚的锁链忽然崩断。
姜璃浅怔怔愣愣望着断掉的锁链,心头的血一下冷却结冰,大脑浑浑噩噩,骤然空白。
好半天好半天,她才像是忽然有呼吸的雕塑,面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跳进玄雷池,任由雷电噼里啪啦袭满身,慌张无助地去摸池子里的令牌。
不知道摸了多久,终于,一个冰凉的物什硌进掌心。
她闭了闭眼,死死握住了它。
钝痛进入血脉,无声的泪水湿润眼角。
深呼一口气,她一把将令牌举出水面,举过眉峰,晶莹剔透的水珠往下滑落,渐渐将令牌的纹路清晰展现。
——修真界第一仙宗,天乾宗掌门之令,九玄灵宝仙霄至尊令。
而现在,这枚令牌地正中间,赫然是她的名字——姜璃浅。
下唇已被咬得血肉模糊,她再也感受不到困住她的结界,带着满身的血和破破烂烂的衣裙,跌跌撞撞走出了玄雷天洞。
外面天朗风清,就连日光,都是带着冬日里难得的柔和。
守在玄雷谷外的弟子远远就在雷雾风沙中看到一个纤瘦的影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他们静默着,纷纷屏息等待。
等待人走近了,露出阵容来,弟子们被她的样子惊了惊,但旋即便全都跪拜下去,神色恭敬,嗓音洪亮。
“恭迎掌门出谷!”
声音空谷回响,绕旋天地。
人影顿了顿,随后剧烈颤抖起来,似是风中随时都要折断的枯枝。弟子们心中惊诧,竟然不忍心再看。
等他们再抬头时,风沙里的人已经化为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
[“你这个没人要的贱皮子,还敢来老子这儿卖惨?告诉你,那房子既然过户给了老子,就是老子的财产,老子就算不供你念书又怎么样?你让警察来抓老子呀!”]
[“唉,她是个可怜的,可惜是个克亲的命,爹妈都被她克死了,将来还不知道要克谁呢,叔伯婶虽说拿了房子不养她,太造孽,可谁也不想被她克得一生霉运不是?只能怪她自己没个好命了……”]
[“瞧那个人,身上一股馊味,免费的饭吃起来,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真是不知道她怎么会进这里来读书的,真是晦气!”]
[”别给脸不要脸,王哥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就你那这样的贱货,也就王哥心善……”]
[“你这个没人要的贱蹄子,我们供你吃供你喝,现在让你嫁给好人家换点彩礼来回报我们,给你弟存个娶媳妇的钱,你都不肯,果然是个心黑的白眼狼!”]
[“瞧,那边好像刚刚有个女的被车撞死了,到现在都没人来收个尸,真可怜呐……”]
“啊啊啊啊啊——!”猛地惊醒,沈青青一身冷汗从床榻上滚了下去,直到脑袋磕地,钝痛袭来,她才恍惚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这里是哪里,她自己在哪儿。
四周窗明几净,薄纱飘动,朦胧的日光照在脸上,刺刺的疼。
“你醒了?”
门被推开,陈华生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看到她坐在地上,不由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沈青青眨了眨眼,捂着脑袋问他:“我这是到了哪儿?”
陈华生给她拿枕头靠在背后:“云城,我的家。”
沈青青一愣:“你家?”
陈华生点头,又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解释道:“家中爹娘去了族里,并不在家,他们要好些日子才会回来,你可以安心在这儿养伤。”
沈青青抿了抿唇,沉默地任由他给自己喂药,压被,又将半开的窗户合起来。
等他要走,她才开口问:“我的手臂,怎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