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谁能牵动清止的心绪了，但是他为了这个小徒弟，两次来了凡人境，两次亲自来接她，而她，好像都是这般悲伤的模样。
“璃儿，我说过，执念太深，害人害己，你不该再来这里的。”
不来，便不知。
她依旧能拥有世上美好的一切。
——疼爱她的父母兄长，慈爱的师长前辈，听话上进的同门师弟妹，冠绝天下的少年英才未婚夫……没有背叛，没有伤痕，没有不甘，没有危危天下，仙魔对峙，只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得道，成仙，成神！
放眼修真界，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师尊，你说我执念太深，那么你呢？”姜璃浅赤红着双眼，情绪激动地愤怒大吼，“冰雪清冷的剑道仙尊啊，无情道第一人，您的静室东墙挂着谁的画像？你心里惦念不忘的是哪一个人？她对你做了什么，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你不肯看她，又不肯忘记她，你爱她，你恨她，为什么？为什么！”
“放肆——！”一袖罡风猛地甩在姜璃浅的脸上，姜璃浅的侧颊瞬间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突如其来的刺痛终于让她即将崩断的理智清醒了几分。
她这才惊觉，方才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立马恳求，她认错，她卑微地抓住清止的袍角哀求他：“师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帮我救救小师弟，他不能死，他不能离开我的……”
清止垂下眼，掩去眼里深邃无底的神色，第一次弯下腰，像一位慈爱的师长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在她的发顶上：“璃儿，随为师回去罢，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你胡说！他存在，他存在！他是我的小师弟，是天乾宗阵峰亲传弟子，他怎么会不存在？
“他如果不存在，你怎么会知道他？他如果不存在，我怎么会在记忆里找到他的模样？他如果不存在，我们的喜堂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们要成婚的，我们要昭告天地，结为道侣的，我们说好了，永远永远在一起，永不相负，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汹涌的血光猛地覆住她的瞳眸，强烈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她的味蕾，她好像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模样，清止的话终于如同死神的判决，斩断了她最后一点理智。
她发疯地怒吼，双眼泣血地指着清止：“都是你，都是你们，你非要来逼我，你们非要来抓我们，我们好不容易就要成婚了，我们好不容易就可以昭告天地，永远在一起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把你们都杀了，就没人会来抓小师弟了，他不会害怕，他不会再躲起来，他会回来的……
“对，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释天剑感受到主人心碎的痛苦和抑制不住翻涌的激烈情绪，瞬间显现在她的手中。剑身剧烈颤动，昭告它的愤怒。朦胧的血光从它的剑锋处一路萦绕而上，杀气森然。
一把神剑霎时变成了一把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凶煞之剑。
姜璃浅握紧剑柄，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携带着恐怖的雷霆之力刺向了清止。
天地瞬间变色，雷声滚滚，闪电乍现，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就连他们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
一个小小的，粉衣襦裙的人儿闪现在她的身后，那双纯净天真的眼睛倏然变成嗜血邪佞的血腥色，她邪肆地咧开血红的嘴唇，无声大笑，洁白的牙齿眨眼间变成一颗颗人骨，一滴滴不停地滴落猩红的血水。
笑完后，她的嘴巴并没有闭上，反而越裂越大，很快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的大笑，她双眼兴奋地盯着面前失控的姜璃浅，垂涎欲滴，眼见她的剑尖就要狠狠刺进清止的心脏，她眼里的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从眼眶里跳出来。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刺进去，杀了你最尊敬，视之为信仰的师尊！
快啊！
弑师大罪，多么美妙的味道！
然而就在她兴奋得全身发抖的时候，一道冷若冰霜的视线蓦然盯住了她的脸。
心脏陡然一跳，瞬间像是被千万冰箭穿透，一动不能动。
那边姜璃浅已经疯了，所有的理智都化为飞快，变成了再也压制不住的痛苦汪洋。她现在就只想要杀人，只想要鲜血，只想要有人人头落地！
堕落的深渊正张开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没，她全然视之不见。
千钧一发之际，冰冷的剑尖前猛地冲进来一道人影，硬生生挡在了清止的面前。
漫天血光中霍地闯进一道熟悉的影子，姜璃浅的心脏猝然一疼，眼泪倏然滚落，她瞳孔骤缩，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停住了势如破竹的释天剑。
狂风在一刹那间停住，天光破晓，雷云骤散。
她无措又惊愕，长剑在她手中不停地颤抖：“大师兄……”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剑就会染上大师兄的血！
司川心疼地望着她，右手紧紧握住了她发抖的剑锋。刺目的鲜血一滴滴落下，染湿了彼此的眼。
“小师妹，住手！”
姜璃浅大惊失色，害怕地直想把释天剑往回抽，可又怕带起的剑气伤了大师兄。她急得连声哽咽：“快放手，大师兄，你快放手啊，你的手会被削成两段的！”
司川摇头，顺着剑锋一点一点往她的方向靠近，直至沾满鲜血的手轻柔地抚在她泛着红印的脸颊上：“小师妹，疼吗？”
手里的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哭着跪到地上，趴在他的怀里痛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大师兄，我疼……
“大师兄，我好疼啊……”
司川紧紧抱住她，红着眼眶轻拍她的后背安慰：“我知道，我知道，小师妹，大师兄来了，你别害怕，很快，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淡淡的法阵光芒在他掌心亮起，缓慢地抚在了她的眉心。
怀里觉得颤抖的人儿渐渐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