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确来了,且不止从西边建阳官道而来。
松溪、崇安两个方向的崎岖山路都有人包抄,流贼只有北退一条路。
大军人数不多,主攻三千人,偏师两千人,但绝对够犀利,还有福建本地的军户带路参战,刘宗敏发狠抵挡是做梦。
一条条生命在对方冷漠的射击中消散,流贼又垮了。
这次明军没有骑兵,流贼速度更快,以每天八十里的速度逃向衢州。
浦城东北五十里就是武夷山脚,这一段路好走,然后需要翻山一百五十里。
明知落后就会挨打,流贼还是有很多人不跑了。
看吧,这就是湖广留活口的后果。
这些杀人如麻的家伙看到生机,又开始做梦了。
亲卫营不接受投降,落后直接射杀,依旧不紧不慢追着流贼翻山。
这次军事行动,陆天明完全是在‘纠错’。
流贼没有按计划去南直隶,偏离了应有的生命轨道。
张献忠和李自成想当然了,闽浙虽然空虚,但比南直隶更危险。
因为这里靠海,坐船登陆后,比从江西方向追杀更方便。
陆天明不仅在福宁放下一队精锐,路过浙西温州府,同样放下一队人,等李自成翻山越岭见到他的老搭档,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陆天明本人当然不会跑到闽北。
除了驱贼和抓俘,得归治福建。
但这事简单,完全是个象征性行程。
他一来,海商立刻跪了。
跪的无比热情。
不用谈,有屁可谈,本来就是‘一家人’。
陆天明也没有拿捏,派出携带新炮的海船到夷州抓俘虏。
他生怕郑芝虎一发狠,把佛郎机人和红毛鬼全搞死。
对欧罗巴人来说,杀人是最轻的刑罚。
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活着想死、死了再死。
让他们灵魂深处恐惧,且得把恐惧带回欧罗巴。
所以,陆天明到泉州后,哪里都不需要去,见见五商的人,等候夷州和驱贼的消息,然后掐着时间北返就行。
十一月二十九,李自成过江山县,与张献忠于衢州府常山县再次会合。
两人这次的对话被身旁的人记录下来。
张献忠,“不是说闽北空虚,是苍天赐给你的地盘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自成,“不是说顺着信安江到钱塘江,绍兴、杭州、宁波都是你的地盘吗,怎么还在衢州逗留?”
张献忠,“江山县距离江西玉山县近在咫尺,怎么不去劫掠?”
李自成,“你在衢州快一个月,玉山近在咫尺,为何不去劫掠?”
张献忠,“咱们双方屁股后面各有五千人,只有一天时间,东边金华府去不了,来的时候咱们走西北方向的婺源,东北方向开化县是唯一选择。”
李自成,“非常好,翻山二百里,绕过南直隶祁门防线,可以出现在徽州府屁股后面,徽州天下豪商集中之地,是咱们的地盘吗?”
张献忠,“咱们得有个旗号,否则江南不重视。”
李自成,“大顺,我闯王,你西王,二十万精锐占徽州,这次不用跑了。”
张献忠,“甚好,就这么定了。”
李自成,“这次不能杀人了。”
张献忠,“看你说的,都是财神爷,杀了多可惜。”
李自成,“好,出发。”
张献忠,“出发!”
徽州府城歙县,有两条官道与浙江相通。
主官道在东南方向,从昱岭关直达杭州,三百里在山中,但很好走,是徽商的商道。
第二条驿道在正南方向,翻山越岭,经千岛湖进入严州府淳安县地界。
张献忠和李自成之前从徽州西北方向直接南下,经婺源到衢州,从人迹罕见的地方通过,根本没有驿道,完全靠山民猎户辨别方向。
这次他们从开化北上,需要跨越马金岭,依旧人迹罕见,但处于徽州防御的空虚之地。
徐文爵若没有提前到歙县设防,完全来不及救援。
事实上,徽州的情况的确如李张两人所愿。
只要他们进入南直隶,陆天明的大军就会停止追击,根本不会通知徐文爵。
而徐文爵除了留下吴三桂一万人,其余士兵已经回缩池州。
流贼用了五天时间,翻山越岭突然出现在率水河畔,距离北面休宁县三十里,距离东边歙县五十里。
一马平川的四水交汇地,战事突然来临,百姓惊恐逃避,失魂落魄逃向山里。
流贼没有追他们,也没有劫掠,前面一万‘骑军’开路,直接杀向休宁,阻截增援,为同伴争取时间,其余人撒丫子向府城而去。
李张二人合兵,绝境之下配合不错,战术也没问题。
因为徐文爵完善了防线,祁门、黟县、休宁成为一个防区,呈三角形互为奥援。
吴三桂带着三千骑军在休宁驻守,既巩固西边防线,也震慑西南山区,还可以随时赶到府城歙县。
进可攻,退可守,想的挺好,所以被钻了空子。
流贼没有从西边出现,反而从正南深山冒出来。
李张二人的骑军虽然都是驮马、骡子、驴,但两位主将是猛人,刘宗敏和李定国奔跑中东西分成两路,直奔吴三桂在休宁城外的军营。
流贼第一次正面进攻大明军阵,吴三桂听到斥候示警,流贼已经来到军营五里。
来不及思考,也没时间思考。
退不可能退,败也不能败,除非骑军死光,否则他吴三桂就必须死。
三千竹甲兵快速上马,向军阵更加混乱的李定国冲了过去,争取时间,挨个击杀。
吴三桂的眼睛欺骗了脑子,他选了最不该选的方向。
若把李定国的军事行为捋一捋,就能发现,他是流贼中唯一没有逃跑史的头领。
这支‘骑军’一直是前锋,平时吃的最饱,穿的最好,女人优先挑,战场退一步直接斩首。杀一人升一阶,杀三人就可以有第二个女人。
几十万流贼期盼着他们战死代替,不缺后备兵源。
只要吃饱喝足搂女人,哪怕立刻去死,流贼中也有大把人争夺这个机会。
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害怕。
张献忠短时间打造了最纯粹的强盗、最纯粹的杀人机器。
砰砰砰~
奔跑中双方撞一起,把吴三桂吓了一跳,对方哪里是骑军的战法,纯粹是个二杆子,竟然一换一,直接撞马。
双方都把彼此想简单了,刹那间血腥无比,完全是换命游戏。
李定国用对付明军的经验对付吴三桂,效果不大。
吴三桂没来得及冲杀,被一群骡子和驴子撞倒,战场瞬间全是肉碾子。
流贼把骑军拉到与他们一个战力水平,如同野兽般近战撕咬。
骑军对冲变为步卒混战,吴三桂大吼保持阵型,还未站定,左翼方向刘宗敏冲了过来。
地下的肉碾子让他们无法骑马接战,干脆跳下马,以少击众,快速战斗。
三千明军硬撼一万流贼精锐,哧哧哧~
双方毫无章法可言,完全看谁狠。
白刀子变红刀子,血箭与残肢在阳光下共舞,
流贼毕竟武艺不行,军械不行,一个明军士兵对付三个流贼,不停有人被削倒。
流贼死的人更多,但越打越兴奋,人越来越多,嗷嗷叫个不停。
不到半个时辰,明军个个是血葫芦,吴三桂战斗中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士兵不足五百人了,流贼却依旧在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