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贤在嘉兴的第一步已经做完了,安静等候江浙反应即可。
徐允爵在苏州的府邸就是巡抚衙门,监国的五位王爷在织造衙门。
船队在炮击水师的时候,徐弘基已经到苏州,连夜奔马而来,比张维贤推断快半天。
徐弘基一到,立刻令亲卫把儿子给捆了起来。
徐允爵不知何事,但感觉一切完了,内心无限悲凉,大骂父亲软弱,骂陆天明卑鄙。
关了一天一夜,喊累了,喊哑了,放弃挣扎等死,徐弘基把他放了。
天亮了,魏国公收到嘉兴论道的消息。
后院正堂,徐弘基把手中的信息扔给萎靡不振的徐允爵,令亲卫把人带进来。
徐允爵还在震惊于陆天明放皇帝南巡,突然看到满身伤痕的钱良坤被亲卫扔到地下。
徐弘基独坐了一天一夜,浑身散发冷意,这时候突然开口,
“钱良坤不过是条狗,为奴欺主,老子还没死呢,你怎么能被一条狗蛊惑,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徐允爵嗓子又干又疼,脑子却很清楚,沙哑说道,“孩儿做什么他怎么能指使,太看得起他了。”
“放肆,你就是被这个蠢如猪的奴婢蛊惑。”
徐允爵不想跟他爹吵,脑袋飞速旋转,谋划弑君扶持一个傀儡,门口闪过一个人影,让他突然暴跳如雷,“滚…滚出去,不准进来…”
啪~
徐弘基反手就给了一巴掌,“混账东西,这是你嫡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徐允爵晕头转向之际,还不忘把手中的信扔出去,依旧嘶吼大骂,“出去…滚出去,陆天明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老子做鬼也饶不了…咳咳咳…”
一天一夜未进食,嘶吼的徐允爵把自己的嗓子吼破了,趴在桌边剧烈咳嗽,吐出几口血沫子。
徐凤爵就是到南京送信的人,陆天明到凤阳看儿子,暖房保护的很好,过年才能出来。
徐凤爵当然知道大哥在做什么,更知道陆天明不会退让,若她不回家一趟,皇帝一到江南,徐家死定了,央求陆天明让她回家劝劝。
陆天明自然同意了,只有一句话,‘大舅哥太多事了’。
徐凤爵认为这是自家男人最后的善意,陆天明离开后,她立刻动身回南京。
一切都卡着时间,徐弘基看到女儿回家,瞬间猜到大事不妙,陆天明一定有了针对性的办法,允许女儿回南京的唯一原因,是他对徐家死亡前的‘最后一面’。
果然,徐凤爵说皇帝南巡,徐弘基立刻明白女婿更高一筹,为了避免徐允爵发癫,骑马连夜赶来,让女儿坐船,今天早上才到。
徐凤爵进门看到大哥的样子,早已泪流满面,“大哥,夫君说你多事,不该替他动手…”
“滚…滚出去…咳咳…噗…”徐允爵神色依旧很激动,大骂一句,喷出一口血沫。
徐凤爵想不到他刺激如此大,急忙到身边,一边扶起来一边哭诉,“大哥…小妹记事起,您就疼爱呵护,从未对小妹生气…未婚夫孝期作乱,您不问缘由上门暴打…小妹嫁给了自己想嫁的男人,大哥从未阻拦…咱们是一家人…”
徐允爵实在没劲了,听着妹妹叨叨,提一口气,用力一把推开。
嗓子破了,反而说话清楚了,大吼一声,“出去,滚出去,离我远点。”
“大哥…”
刚说两字,徐允爵突然暴躁到极致,怼脸大吼,“滚!”
扑通~
吼完的徐允爵直接晕了过去,仰头栽倒。
徐凤爵连忙上前,焦急喊亲卫进来,把人抬到了卧室。
徐弘基自始至终没管,听着卧室的慌乱,徐弘基捏捏眉心,冷冷瞥了一眼地下蜷缩的钱良坤,起身到前衙偏殿。
诚意伯刘孔昭、成安伯郭祚永、苏州大布商东主钱符遂在这里。
江南钱氏,比起浙东谢氏更庞大,但谢氏有主支,有族长,钱氏分户太久了,早已不是一家。
江南各县府均有钱氏,钱谦益、阁臣钱士升、钱龙锡都是其中一支,大明二百年来,钱氏借着同姓之谊,成了江南最大的布商集团。
江南棉布占天下七成,钱氏棉布占江南四成,他们交友范围遍布全国,并不需要在官场过度钻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钱氏也不需要死抱团,但他们与镇江杨氏一样,是绝对的地方势力,徐允爵这么一搞,钱氏反而有了被全族端的风险。
钱符遂并非迂腐之人,虽然与周延儒私交更近,但他明白地方势力与徐家利益才一致,且他与灵璧侯、诚意伯私交更好,代表钱氏来此,与徐家一起商讨未来。
徐弘基进门落座,亲卫已经把一个木盒子放在座位末尾,里面传来一股血腥味。
面前三人其实诚意伯刘孔昭最特殊,徐弘基杀了他的隐族,囚禁了本族,刘家差点被灭族,却是最可靠的人。
刘孔昭全族都在南京,已经与徐家完全捆一起,生死存亡关头,也只有刘孔昭的脑子能用用。
徐弘基指着木盒道,“这是钱良坤的人头,两位到嘉兴的时候交给张维贤,小女随后也会到嘉兴,她不知陆天明在哪,但陆天明让她到浙江乘船会合,应该距离不远。”
刘孔昭与钱符遂同时点头,钱良坤一介奴婢能作为‘敲门砖’,是因为陆天明认识他,仅此而已,算是徐弘基的一个态度。
徐弘基又接着道,“嵊泗岛上的海船如今都在崇明,必要的情况下,两位可以答应把海船全部送给郑芝龙,这是徐家最大的让步。”
刘孔昭立刻接茬道,“公爷,属下多嘴,海船不能动,虽然我们不知道佛郎机人什么时候回来,但海贸不能断,海防不能虚设,有海船我们才能出去,才有威慑。”
徐弘基不置可否,“若送给小女呢?”
刘孔昭左右看看,轻咳一声道,“公爷,我们不能有条件,陛下在论道,嘉兴停留时间不会短,谈判可以慢慢谈,时间越长越好,我们任何态度都会暴露心中的急切,或许…带藩王去更合适。”
徐弘基思索片刻,对成安伯郭祚永一指,“祚永,把盒子拿出去撒点石灰,太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