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疤狼下楼,拎了汽油回来洒了,将整幢楼点燃。
等警视厅的警车赶到的时候,大楼化为熊熊火炬,映亮了丰岛区的夜空。
我直接送疤狼前往码头。
文小敏的走私船,每天都有一艘在这边待命,专门就是为了等疤狼。
至于cmp岑剑等人则是另有一艘停在公海的大船接应,他们在船上的身份是船员,上船之后取道香港,返回皮扎。
上船之前,疤狼问我,回到台湾之后,他需要做什么。
我告诉他,平时做好天理盟主就行,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联系他。
疤狼没再说话,向我鞠躬行礼,又托我给惠真人带好,便转身上船。
我也没在日本多停留,当天便前往机场,借了个身份,乘机至香港,再从香港过境,在深圳找修车厂借了辆赃车,一路驾车返抵金城,趁夜入大河村,回到了那座小小的高天观,换下慕建国,让他趁夜离开金城,对应对之前放出的烟雾。
任何阴谋的种子,都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发芽生长。
这半年来,以香港为中心,策划的种种事端,将会慢慢酝酿发展,最终变成一张大网,将地仙府兜在其中。
一旦成型,便是采摘果实的时刻。
但在这之前,需要耐心地等待。
而随着事态的发展,地仙府也会觉出不对,肯定要想办法对抗。
任何争斗均是如此,有来有往,哪一时指不定谁占上风。
我依旧每天都坐在窗前读经,一看就是一整天。
待到夜里,我会早早躺下,却不是真睡,而是阴神出游,在金城各处游荡。
上山,入地,潜江。
曾经争斗过的与地仙会有干涉的地方都重走了一遍。
高天观去了,巫神岛逛了,地下秘境和白骨鬼湖也都转了。
我甚至还去了一趟妙姐救下我的地方。
只不过,那间罪恶的小屋已经不见了。
那一片地上,起了一片林立的高楼。
金城的发展变化日新月异,抛去了许多陈旧,也掩盖了许多罪恶。
平日的三餐,依旧是包玉芹打理。
只不过,这回没给她钱,纯白吃白喝。
可尽管这样,大河村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羡慕她的,都说他们老何家总算是否极泰来,如今好运道来了。
戴金凤和何强兵的饭馆经营得越发红火,尤其是盒饭生意,扩展到十几个工地,为了做好这生意,戴金凤专门雇了一批人,与门面的堂食生意区别开来,俨俨然已经有了大生意的了气象。
大河村的人都说这是包玉芹供奉了我这个活神仙带来的福气。
这么说,对,也不对。
我不是神仙,自然不可能真带来什么福气。
但戴金凤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尤其是在鱼龙混杂的工地上,拿下盒饭供应这门生意,靠的自然不是她做的饭有多物美价廉,而是因为有潘贵祥帮忙牵线搭桥。
这个金城第一号的铁肩子,如今越发的风光,黑白两道谁都要给三分薄面,一个不痛不痒的盒饭生意,谁都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而这生意接下来之后,能顺顺利利,无波无折,各路江湖好汉不来打扰,满天神佛也没有找事的,则是六指这位坐地老爷发了话。
戴金凤也是极精乖的,对自己能发家心里有数,绝不会以为这是自己的本事或者是神仙凭空降下的福气,各种时节都会给潘贵祥和六指奉上不菲的礼物,两人自然不差这点东西,但这份心意却是不能不给。
至于我这边的三餐饮食,戴金凤更是上心,尤其是听说我不再忌饮食,更是每天花样翻新,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合法的不合法的,想方设法地摆布整治。
这小小高天观,当初陆尘音在时,有香有经有木芙蓉树,一派隐于市井神仙地的气象,如今却是饭菜飘香,像馆子多过道观了。
做了何家保家仙的胖老鼠高尘尽每天都来找我,早上四点准时出现,晚上六点准时离开返回何家,简直跟上班打卡一样,来了也不打扰我,便老实趴在窗下,听我轻声读经,偶尔会听得开心起来,手舞足蹈地跳一气。
高尘花一次也没有来过。
我在夜里阴神出游的时候,去韩尘乐那里看了一次。
高尘花就趴在她的枕头旁边。
有些日子不见,这猫胖了许多,毛发油光篷松,显见得在韩家的日子不是一般的舒坦。
当我站到韩尘乐床头的时候,它便立刻警觉睁眼,盯着我站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趴下继续睡了。
日子却也不全是安宁无事。
总有些人,听说我这么个在世神仙的名头,跑上门来求见。
有家里人生病的,有自己想求养生术的,也有单独就是想见我一面给自己抬抬身价的……无论什么理由,我一概不见,都由着六指带人挡了去。
安分守己,就要有安分守己的样子,哪怕是被人知道我暗地里不老实呆着,依旧四处乱窜,可只要面上老老实实,丁点不愈规矩,就谁都挑不出理来。
当然,坐在屋里老实念经,不意味着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方方面面的消息,依旧通过各种渠道不停传来。
香港的罗天大醮顺利举行。
规模和影响都是空前巨大,不仅有港澳两地有正统传承的宫观悉数参加,更有东南亚各国的近三十家门派,前去朝拜的民间法教、散人、善信难以计数,基本将整个东南亚的道脉传承尽数囊括其中。
大醮举行期间,更是天降异象,祥瑞非凡,多家电视台都现场直播了这突降的异象,将这场道门盛事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对于外人来说,这就是整个仪轨最高光的时刻了。
但对于参加大醮的各宫观来说,真正的戏肉却是在大醮之后。
德高望重的白云观主持高功照神道人在大醮结束后的庆祝会上,正式宣布了惠真人将投入善信捐赠的一亿美元建立一个支持东南亚各道门宫观的发展基金,分发木芙蓉花瓣作为凭证,讲清楚花瓣的用处和获取方法,当然还顺便讲了一下我同地仙府的争斗,如我所叮嘱的那样,特意强调我同地仙府的争斗,属于私人恩怨,不能因为我是正道,他们是外道,就歧视他们排挤他们。
大会之后,便有好些宫观代表私下求见照神道人。
照神道人一个没见,直接开溜,离开香港,甚至连在香港高天观帮忙的弟子都没带。
那些弟子也没有因为被师傅抛弃而难过,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时间难过,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着呢,三脉堂的生意着实红火,而且短短时间内,主业就已经从一开始的诊看外路病变成了求请法器,尤其是罗天大醮上开光的法器,更是无比抢手,不知多少有钱人家想请一个回去供奉。
但求请得讲缘法,不是光有钱就能请得到的。
缘法到了,一文不花也可以请回去,缘法不到,纵有万金亦请不动。
有那不信邪的,仗着有钱有势明里暗里施压,想要强请那么一件回去,三脉堂也不硬拦着,让他们掏了钱尽管去请,看上哪件请哪件,结局不出所料,哪怕是一串念珠,他们都拿不起来!
这事可不是口耳相传,而是有电视台现场直播!
由此所有人都消停了,老老实实地寻求缘法。
这有没有缘法,怎么才能得到缘法,自然要听懂缘法的高人来讲。
说起来,这高人自然非高天观这种有真神仙在的地方出来的道士最高了。
于是找白云观的帮忙道士们讲缘法的善信从早排到晚。
道士们每天讲缘法讲得是口干舌躁。
好在这缘法不是白讲的。
听懂听不懂的,都得供奉一笔香火钱,至于事后能不能得到请法器的缘法,那就得看有没有这份缘法了,没人保证听了讲缘法就是一定有缘法。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普通善信,缘法讲不讲的,都要弱一些。
至于那些供奉香火钱较多的善信,缘法自然要比普通善信强一些,主要由三脉堂主麻大姑亲自来讲,一般她讲过之后,至少有五成善信能得到缘法请走法器。
除此之外,还另有一层善信,供奉香火大手笔不说,还愿意捐钱给惠真人筹建的亚洲道门传承发展基金——虽然这基金连影儿都没见着呢,可不妨碍善信们热情啊,强烈要求可以先寄放在高天观,反正高天观也是惠真人的,将来基金建起来,再挪过去就是。
对于这个要求,高天观如今的主事,素来有仙名的惠妙儿元君坚决不受。
高天观是神仙修行地,虽然惠真人如今不在,但也不能让铜臭给玷污了不是。
这钱最后只能先寄存在三脉堂。
不过,看在善信们的虔诚上,虽然钱不能受,但人可以见。
这些善信就都由惠妙儿元君亲自接见讲法。
惠元君的水平自然不是麻大姑或者其他一般道士能比的,听她讲了法的人家,各个如醍醐灌顶般,立刻就得了缘法,转头就可以去请法器,如此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光是这请法器一套下来就得了近两亿港币。
来自大马的富商黄老先生再次隆重登场,找到麻大姑,想请麻大姑派人到大马开三脉堂分堂,看外路病其次,最重要的是让这灵验的法器能够惠及大马民众。
麻大姑欣然应允,当即派了亲自带着六名弟子前往大马吉隆坡开设三脉堂分堂。
分堂开业当天,香港高天观的惠妙儿元君亲自驾临庆贺,大马印尼新加坡等国的宫观纷纷派代表前往吉隆坡庆贺。
惠妙儿元君也没让大家白跑,在开业庆典上,赠送分堂一尊罗天大醮上开过光的白玉老君像。
那白玉老君像雕工精美,栩栩如生,这些都不用提了,最关键的是天黑之后,可以看到老君像背后有光相显化,要是静心凝神的话,可以隐隐听到念诵道德经的声音。
这般神迹也似的法像一亮相登时在东南亚诸国引发轰动效应。
此时金融风暴席卷多国,菲律宾、印尼、马来亚等国货币先后失守,原本欣欣向荣的经济立马陷入崩溃的境地,在这种惊天的大势之下,无数富豪破产,一时间人人自危,却又无计可施,一时不免求诸于神佛,这么一尊有着在世神仙跟脚,又是经过罗天大醮开光的法像一时成了无数人争抢的对象。
东南亚各国的豪强权势人物纷纷前往吉隆坡三脉堂拜见惠妙儿元君,以求请此法像的缘法,这其中各展本事自不必细讲,只说经过激烈的争夺,这法像最终被一位匿名的神秘善信以一亿美元的天价请走!
据事后流传的小道消息,这位神秘善信是来自泰国的一个富豪,原本因为经济危机冲击而面临破产,孤注一掷请了这法像回去之后,便奇迹般化险为夷,甚至还逆势而行,趁着泰国金融政策变化的空隙,左右腾挪,身家暴涨,一跃成为泰国有数的超级富豪。
经这么一热炒,三脉堂的法器热度越发高涨,眼瞅着缘法是越来越贵,越来越难得,却依旧供不应求。
而高天观的名声也因此在东南亚一带越发响亮。
连带着东南亚各国宫观都纷纷向三脉堂打听惠真人的亚洲道门发展基金什么时候能建起来,能不能拿到支持资金是其次,主要是大家都想给基金和惠真人做事——这挣来的木芙蓉花瓣可不能浪费了。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接到了郭锦程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充满了无力感。
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像他这样的修道之人的身上。
要么是真遭到了沉重打击,以至于精气神失守,要么就是特意演给我看,好像他多惨,这样等到谈正事的时候,但凡有些同情心的人就不好意思再多讲条件了。
好在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惨不惨跟我没关系,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同情他。
所以,我猜测他这是在演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