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含的话让我又开始恍惚——不是之前那种诡异的昏迷,只是感觉大脑突然停转了。
“什么出不去了?帐篷还是安置点?”
我一脸懵的随口问道,接说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我第一次探索“梦境边界”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重重阻碍:“那座桥是‘梦境边界’?我们永远去不了基韦斯特?”
“不是。”
陈禹含神色复杂的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颤抖:“这个‘梦境’,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你认真的?”
“……”
陈禹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默默起身坐到我身边,接着稍稍背侧身体、仰头靠住我的肩膀之后,从那次“割喉”开始讲了起来。
当时的情况确实和我猜的一样,陈禹含的利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知道的那一“刀”,只勉强划开了我一侧的颈动脉。
虽然也可以死,但陈禹含心地善良,不想让我痛苦太久,所以在发现伤口不够深之后,她又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继续在我脖子上补了几下。
当然,这是陈禹含的说辞,我对此持保留意见——不过她当时的想法、还有我现在的想法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时那架断桥的对向车道上,刚好有一支去迈阿密支援的医疗车队,而在断桥上的事故发生后,他们也立刻在桥上展开了医疗救助。
割喉和医疗救助几乎是前后脚。
只不过他们发现我和陈禹含的时候,她刚刚扔了那块尾灯碎片,所以医疗人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我是车祸受伤、而她那满手的血是为了救我。
再加上彼时我还有一点微弱的心跳,于是我就这么被抬上了救护车,经历了一系列陈禹含看不懂、也记不住的急救之后,被扔在车上听天由命。
是的,陈禹含当时跟我一起在急救车上,为了后续的行动,她不能直接当着医疗人员的面补刀,而在那些医疗人员离开之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用陈禹含的原话来说,就是“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在那一瞬里,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输液管中的药滴停在半空,心跳检测仪上的曲线也被按下了暂停。
但仅仅在一瞬之后,那条微弱曲线就猛地蹿到了高处,陈禹含怔了一下才想起看我,就发现我满身的血迹仍在,可是那种失血而惨白的肤色却恢复如常。
简而言之一句话——我没醒,但我活了。
陈禹含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四处找东西想要补刀,那些刚离开的医疗人员、就又抬着一个伤者回来了。
而他们刚一回来,就发火责备陈禹含,说她胡乱摆弄医疗设备,同时把我身上的监护设备全部摘掉,又把我换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就好像完全忘记几秒钟前、是他们给我做的急救一样。
与此同时,由于那名伤者需要手术、而救护车的条件难以满足,所以还没等陈禹含反应过来,救护车就已经带着我们、重新返回到了迈阿密的灾民安置点。
一路上都有外人守着,陈禹含没法继续杀我,而在抵达安置点后,她又怕其他人发现、她是之前被利亚姆带走的“疑似特工”,所以就没急着补刀,而是先去找了衣服换装。
但在这个时候,陈禹含还是准备补刀的,所以她准备的另外一套衣服,是想在动手之后再做一次换装、然后悄悄离开安置点。
结果她刚回来就发现我已经醒了,于是才生出那个无法靠“自杀”、主动离开“梦境”的猜测。
“我后来又划了好几下,你那个伤势绝对死定了。”
陈禹含倚靠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平静的像是在聊别人的事:“但你现在一点伤都没有,这绝对是不正常的,肯定是外面的人做了某种干预。”
“……”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会不会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我使用的这具身体,经历过某种自愈基因的改造、就像我们现实中的身体那样?”
“自愈基因修复不了致命伤,当时我把你的喉管都划开了。”
陈禹含说着,忽然俯身从地上捡了一小块金属碎片,接着拉起我的胳膊、二话没说就划了上去!
“嘶!”
我触电似的抽回胳膊,几滴血随之甩到她的脸上,但更多的血还是沿着胳膊流到手肘、最后滴落在我蓝色的沙滩裤上。
几秒钟后,沙滩裤已经被血浸透,可是我的伤口却没有丝毫的愈合,甚至都没有自动止血。
“我的伤也没好。”
陈禹含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所以我才觉得这是外面的人在干预,但只针对‘死亡’这一个情况。”
“不管是意外死亡,还是我们想自杀脱离,只要系统检测到‘死亡’信号、外面的人又不想让我们出去,就会用程序之类的东西,对我们的身体状态进行‘重置’。”
“……不会吧?”
“你可以试试。”
陈禹含把那块金属片递给我:“我的肩膀和后背都疼的要死,你杀我一次,看我会不会活过来就知道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有理,可是真的接过金属片、按在陈禹含的脖子上之后,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先不着急死,我还是觉得不对。”
我嘀咕着把手放下:“之前我和穆罕默德谈条件、把观察者换成你和晓星的时候,就是用‘自杀脱离梦境’来威胁他的,如果真能做到这种‘身体状态重置’,就不需要……”
说到这我忽然一怔,同时陈禹含也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坐直身体转头看我。
“欲擒故纵!”
“战略性让步!”
两个人异口不同声,但想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穆罕默德根本不怕我们用自杀来脱离梦境,只是他知道我一定会谈条件,所以才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然后安安心心的进入这个“梦境”。
但只要我们进来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说的算了。
“你跟我想的……应该是一件事吧?”
陈禹含神色复杂的颤声问道,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接着肩膀上就被狠狠的打了一拳!
“这次被你害惨了!”
陈禹含大叫一声跑了出去,我虽然知道却没什么反应,因为我此刻在琢磨另一件事。
逻辑上,我们确实有可能被穆罕默德背刺,可是他背刺我们的动机呢?
要知道这次“联合入梦”是为了调查,而“调查”这种事,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现线索。
所以穆罕默德又怎么知道,我们每一次的“死亡”是消极怠工、还是有了发现想回去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