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
祁遥语气温和。
“只是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时间,而不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时时刻刻跟着我,耽误你自己要做的事情。”
祁夙愣住了。
“况且,我希望你陪我,是因为你想陪我。”祁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落在祁夙肩头的花瓣,“而不是因为你觉得必须这样做。”
“我想的!”
祁夙急忙抓住祁遥的手,纵是着急,他的力道也使得很轻。
前面的话他听了分外感动,可后面这句他只觉得心中酸胀不已。
“我就是想陪着哥哥,不是因为别的!不是因为什么恩情或者必须要这样做,就只是因为我想陪着哥哥!想和哥哥在一起而已!”
祁夙说的十分急切,生怕晚了一秒,祁遥便会继续误会。
祁遥看他这副样子,又笑了:“那就好。”
祁夙终于深深的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哥哥才不需要他跟着了。
幸好不是。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
祁夙忽然轻轻晃了晃祁遥的衣袖:“哥哥,我昨晚没睡好。”
其实根本没睡,哭都来不及。
“怎么了?”
“光是一想到哥哥说不用我陪着,有别人,就心里难受。”
祁夙小声嘟嚷,趁机把脑袋靠在了祁遥肩上,“哎呀…现在好像还有点晕呢……”
“晕?”
六子耳尖,一下就听到了。
他立马大声道:“夙少爷你靠我身上!别等下压到少爷了!”
要不是顾及祁遥还在旁边,祁夙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这不解风情的家伙!
就在祁夙快要呕血的抬起头来时,祁遥却伸手扶住了他。
“那待会让厨房给你煮碗安神汤。”
“不要安神汤。”
祁夙顿时心花怒放,整个人得寸进尺的靠了进来。
“哥哥把昨天没和我说的话补上就好了……”
被忽视的六子,看着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操作,不由在心里暗暗咂舌。
这夙少爷也太黏人了点吧。
不过他还是没忘时刻准备着冲上去防止祁夙压到祁遥。
……
转眼到了年底除夕夜。
大雪纷飞,庭院中除了梅花粉黛外,便只剩一片白茫茫。
屋内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炉子将一切寒气隔绝在外。
祁遥与祁夙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中间摆着盘棋局。
六子和其他服侍的丫鬟待在旁边,丫鬟们剪花纸。
六子棋看不懂,窗花也不会剪,至于端茶倒水?
呵!祁夙在这,哪还需要他?
所以六子靠着墙壁打起了盹。
一直到外面传来零星的炮竹声,柚子才吧唧了下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回头看去,祁夙正在收拾棋盘,而祁遥喝着茶。
等东西收拾好后,祁夙还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哥哥…今夜是除夕守岁,就在这陪着哥哥可以吗?免得哥哥一个人闷?”
六子闻言眉头一皱,少爷哪里是一个人了?他和这么多丫鬟都在呢!
不过想到弟弟嘱咐他少说话,六子还是闭上了嘴。
只听见祁遥笑道:“我倒是不闷呢,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祁夙耳根发红,小声嘟嚷:“我…我还没有和哥哥一起守岁过呢。”
祁遥轻笑,到底还是说:“行啊,那我们今晚就一起守岁。”
说着往内间走去。
祁夙立刻眉眼弯弯,飞快的跟了上去。
六子看着只觉得祁夙像一个得了主人欢心的小狗,若不是祁夙没有尾巴,此刻怕是要摇晃得比外面的炮竹还欢。
祁遥躺上床后,祁夙也脱了外袍,心满意足的挨着祁遥躺下。
屋外,雪落无声,只有炮竹声不停响动。
屋内,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炭火噼啪,暖意融融。
祁遥昏昏欲睡,突然听见祁夙闷声问:
“哥哥,我真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像以前那样过除夕。”
去岁的除夕他与哥哥不熟,过得也是公事公办,很冷很冷很冷。
而今年,很热很热很热。
祁遥侧身看向祁夙,祁夙脸埋在阴影里,看不见。
“小夙,无论你将来变成什么模样,去了何方,这儿永远有你的容身之地,我也永远是你的哥哥。”
祁夙身体微微一僵,久久才哽咽着开口:“……嗯。”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三年。
祁夙五官长开,面容俊朗,身材抽条,周身气质沉稳,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如玉郎君。
这三年,祁家人总隔三差五就寻由头上门来“探病”。
说是探病,但其实主要是看祁遥还能活多久,他们巴不得祁遥赶快死了,好将祁遥手上的财产收回来。
这日,二姨娘所生的祁老四又来了。
原本还在看书的祁遥,立马躺回了床榻上,露出了奄奄一息的模样。
祁夙则是满脸忧愁和焦虑地将祁老四迎了进来。
祁老四一进门,便被祁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吓了一跳。
他走进床边,见祁遥那张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心中顿时起了喜意。
不过他还是先假模假样的关心了祁遥几句,才道:
“大哥这身子…唉,也该早做打算才是,咱们祁家……”
他话未说完,祁夙便红着眼圈上前祁遥顺气。
边拍还边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眸,无助道:“四哥放心,哥哥的事情我定会拼尽全力,只是偶然听说四哥名下的那间商铺似乎周转困难……”
祁老四面色一僵,商铺亏空之事他瞒得很紧,这小野种怎么知道了?
要是被捅到父亲跟前,他怕是会被父亲收拾了!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祁遥又撕心裂肺咳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了。
祁老四忙后退几步,掩住口鼻,生怕被祁遥传染了。
再一对上祁夙那暗含警告的眼神,祁老四只感觉胸口发闷,悻悻说了几句“好好养病”,落荒而逃。
等人一走,祁遥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祁夙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祁遥,噙着笑道:“哥哥刚才咳得连我都差点信了,心都跟着一阵一阵的揪起来。”
其实就是信了。
他真的害怕。
这三年解药他有了许多眉目,可因为中毒太久太深。
难。
哥哥的身体……虽然有各种补方吊着,可面无血色不是装的。
是真的越来越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