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遥回院子,喝了杯热茶,又重新吃了点东西才去洗漱。
祁夙拉过六子到了廊下角落,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压抑冷意问:“六子哥,他们……老是这样当众说哥哥,给哥哥难堪吗?”
六子一听,胸中憋了多年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先是“吭哧吭哧”喘了两口粗气,才咬着牙,恶狠狠道:
“还不是惦记着少爷手里的那些产业!仗着少爷脾气好,不与他们计较,就天天在好日子说那些晦气话!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祁夙脑中闪过嘴贱的祁四叔,以及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眸光沉了沉。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若不是夫人……”六子顿了顿,硬生生转了话题,“我真想找办法收拾这些没心肝的畜生!”
祁夙眼中微亮,面上还是乖乖巧巧,轻声试探:“六子哥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我一同商量。”
六子听了这话,忙不迭的摆手,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这、这可使不得!给少爷知道我带坏你,会骂死我!”
祁夙眨了眨眼睛:“六子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转了年我就十四了,我也看不惯哥哥被那样对待。”
六子看着快到他肩膀的祁夙,有些心动。
他和他弟弟有的是力气,就是差了点好脑子…夙少爷倒是跟少爷读了不少书,而且医毒不分家,说不定真能帮上什么忙呢。
但……
“可你还是小了点,小孩子做那些事情不好……”
祁夙见状继续道:“六子哥,哥哥本来身体就不好,你也不想哥哥老是被那些嘴贱的人影响心情吧……”
六子脑中的神经立刻被这句话拨得一紧。
他当即就瞪着牛眼道:“那还说啥?!必须得干!”
祁夙眉眼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与六子嘀嘀咕咕了好一会。
没多久,祁遥便散落着一头湿漉漉的墨发,披着宽松寝衣从内间走了出来。
一过来便瞧见满眼放光、兴奋得不行的六子,和低垂着眼不太敢看他的祁夙。
祁遥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这么高兴?”
六子刚想说没什么,就瞧见祁遥发丝上的水珠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没入衣襟。
他当即便慌慌张张地想要从丫鬟手上抢过帕子给祁遥擦头发。
谁知,比他矮上一截的祁夙竟快了一步,率先抢过了丫鬟手中的帕子。
祁夙抿唇,动作轻柔地给祁遥擦了起来,脸绷得紧紧的,看不出情绪,只视线在接触到祁遥时,耳根泛红。
六子纳了闷了,之前端水抢他,怎么这擦头发的活也抢呀?
既然手上干不了活,六子只好动嘴了:
“哎哟少爷!你怎么不先把头发擦干再出来?!等下冷到了怎么办?!您的身体才刚好一点!”
……
家宴过后没几日,祁父终于得空宿在了秦氏房中。
屋内暖香融融,烛火摇曳,一片温情脉脉。
秦氏保养得意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动人,祁父眉眼中难得带上了几分放松和柔情。
秦氏瞧见了,便带着几分忧虑柔声开口:“老爷,那日宴席上,堂弟的话虽不中听,但……妾身这心里,着实为遥儿揪着呀。”
她像个慈母般拿起绣帕擦了擦眼角,又幽幽叹了口气。
“老爷您知道的,我到底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与我中间总是隔着一层…
唉!天地良心啊,我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疼爱的呀,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就好。
可您瞧他那模样,吹几下风、走得急了都会咳起来。这寒冬腊月的,他该怎么过呀?
妾身每每想起来,夜里都睡得不踏实,就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这个继母,做得不好。”
祁父闻言,眉头微蹙,眼中的柔情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烦躁。
秦氏观察着祁父的神色,继续道:“妾身想着,遥儿身边该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毕竟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
“所以你想怎么办?”祁父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喜怒。
“妾身想着,民间不是有冲喜一说吗?或许…给遥儿说门亲事沾沾喜气,这身子骨就能好起来。
有人贴心照顾,总好过日日用药温补,不见起色。”
说到此,秦氏声音放的更柔。
“妾身娘家那个侄女秀芬,前几日你也见过,虽是庶出,但性子温婉柔顺、懂事知礼,针线活也拿得出手。
若是让她嫁过来,亲上加亲,定能更加精心伺候遥儿起居,说不定啊……遥儿心情好了,身子骨也会好起来呢!”
祁父眉头皱的更紧了,眼中神色难辨。
他并非完全不知道秦氏心里在想着什么,可祁遥的身体的确是他的心病。
这些年祁父没替祁遥说亲,是因为门当户对的不愿自己女儿嫁过来守寡。
而那些小门小户的,祁父又不太看得上。
秦家虽没祁家好,但也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
一个温顺易掌控的儿媳,有他看着,秦氏也翻不起太大风浪。
若能稳住祁遥的病情,或者……祁遥真的去了,这儿媳没任何根基,掀不起风浪。
似乎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秀芬那孩子……”祁父沉吟片刻,“性子倒是极佳,是个知礼数的,只是遥儿那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经地义。”
秦氏连忙接话,语调里满是理所当然。
“老爷您可是他的父亲,他还敢不听您的吗?我们这也是为了遥儿好。
他年纪轻不懂事,难道我们做父母的还能一直看着他这么病下去不成?
再说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娶亲,让后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办呀?照儿明年就十八了!
老爷您就点个头吧,妾身也好早日安排,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
祁父被秦氏说的越发意动,再加上近日事情繁多,他没有太多功夫思考和纠缠这些后宅之事。
稍一思索,祁父挥了挥手,疲惫道:“罢了!你看着办吧!只是莫要太过急切,惹人闲话。”
秦氏闻言大喜,面上却一副端庄温顺模样:“老爷您放心,妾身知道分寸。”
第二天一早,秦氏便让人去秦家将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秦秀芬接了过来小住。
并在秦秀芬到的当晚设了家宴,召集众人一同来用膳。
祁遥本是不想去的,但祁父却态度强硬的派人唤他过去。
祁遥猜想他们大抵又有新把戏,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