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祁老二不服气,梗着脖子想要反驳。
却听祁遥不紧不慢继续开口:
“二弟,上个月你私卖田产的契书,好像…不小心夹在了父亲书房里的一本书里。
你说,我是该无意把它翻出来交给父亲,还是……直接烧掉比较好呢?”
祁老二闻言瞳孔骤缩,面露惊愕,脸上血色全无,灰白的比祁遥这个病患还要吓人。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怎么就被祁遥知道了!
祁遥微抬下巴,居高临下的斜瞥了祁老二一眼。
才转头看向身后发愣的祁夙,语气温和:“还有,谁告诉你他是下人的?他是我在别院认下的义弟,论身份,或许该叫你一声二哥。”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炸的祁老二目瞪口呆。
祁遥是病糊涂了?还是疯了?!
居然认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小畜生当弟弟!不是说是书童吗?
祁夙也跟着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护在他身前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
义……义弟?
他仿佛一个终日乞讨的乞丐,突然就被天降的巨大金元宝击中,砸得他晕乎乎。
公子竟然在众人面前说他是义弟?公子为了保护他居然……居然给他如此正式的身份?
他何德何能,让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对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剧烈跳动、疯狂叫嚣的心脏冲向四肢百骸,冲得他浑身发麻,原本紧紧攥着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松了开来。
祁夙张了张嘴,喉咙中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眼中含着光,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此刻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侧影。
虽还是瘦削,可在祁夙心里却陡然变得无比高大,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去依赖靠近。
祁老二脸色变了又变,赤橙红绿青蓝紫在他脸上过了遍水,心底又是惊惧又是恼怒。
祁遥怎么敢!
怎么敢让一个低贱的小畜生与他平起平坐!难不成祁遥要把钱给这小畜生?!
换成平常,祁老二定要站起来梗着脖子好生与祁遥吵上一番,可现在……
祁老二咬碎了牙,在祁遥冰冷的目光下,挤出几个字来:“是…是、是我冒失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祁老二的肉。
祁遥却瞧都没再瞧他一眼,只淡淡道:“滚吧。以后未经通传,再敢擅闯我的院子,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祁老二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六子摆手,让众人各干各的,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微冷春风飘过。
祁夙还是恍恍惚惚的。
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是梦,其实他早在跳下悬崖时就死了。
他一只手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另外一只手轻轻抓住了祁遥冰凉的衣袖。
很痛,眼前人也有温度,不是梦。
都是真的。
他仰起头,带着微微的颤抖与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公子…你、你刚才说……我是你义弟?”
是为了维护他才编造出来的,对吗?
后面这句话,祁夙却怎么也问不出来,怎么也不想问。
是梦也不想醒。
祁遥脸上冰雪消融,低头看他时,眉眼弯弯,温和笑意扬起。
他伸手,用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揉了揉祁夙的头发,调笑道:“嗯,所以,你是想,还是不想做我的义弟?”
祁夙望着那双近在咫尺、浸满了如水温柔,洋溢着无边温暖的眸子,鼻尖一阵发酸,心又一次被填得满满当当。
祁夙也顾不得矜持、顾不得什么不动声色伪装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语带哽咽:“我想!”
可随即,他又抖着唇问:“可、可我配吗?我、我真的可以吗?”
为了保护他,特意给他这种身份,他到现在都没帮上什么忙……
“我说可以,你就可以。”祁遥微微躬身平视着他,温柔极了,“小夙,我们互相帮助,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祁夙看着祁遥那双漂亮眼瞳中倒映出的惶恐不安身影,面容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他也不知为何在见到祁遥第一面就放下心防,之后相处越发依赖。
救命之恩,收留维护之意……多般种种,让他情难自抑。
祁遥,对他实在太过太过太过的好了。
他一定。
一定要研究出解药,以报祁遥大恩大德。
查出真相,报血海深仇是之后要做的事情。
现在,他要好好帮助守护祁遥。
那边的祁老二在回去之后,立马就添油加醋地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母亲秦氏。
二人讨论一番后,也明白祁遥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但有城府又怎么样呢?
一个病秧子!
熬,他们都能熬死这病秧子!
这日之后,秦氏对祁遥院子的吃穿用度更为苛刻了,巴不得祁遥羸弱的身体马上废掉。
她还跑到祁父那告状,说祁遥认外面来历不明的野种为义弟。祁父本来懒得管,但秦氏一直纠缠着他,他只得将祁遥叫了过来骂了一通。
祁夙说是成为了祁遥的义弟。
但他还是没有实感,每日仍然“公子公子”的叫着。
他总觉得…至少现在不配。
祁遥是出于维护之意,才给了他一个这样的身份。
祁遥好心,可他不能真的不知分寸。
祁遥自然看出了祁夙的不确定,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得空时教祁夙些权谋心术。
二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点点更近了。
这日,已至三月,上午还是暖阳初照,下午竟飘起雪来了。
屋内炭火很足,烧得人暖意融融。
祁遥还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仰靠在铺了软垫的榻上,手中拿着些许册子。
祁夙坐在榻边的小凳上,身子微微前倾,与六子一众人听祁遥讲书。
祁遥声音带着些微虚弱的沙哑,可口中之话,让人听得全神贯注,就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田忌赛马便是博弈,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暂时的退让与取舍是为了最终的胜利,资源就这么多,如何达到最优……”